寡人刘玄德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人笔墨武夫刀,铸就汉家风骨(一)(6k)
古来军中勇勐无当者,其名先登。
然而先登虽勇,终究有求荣之心,破阵先登,一身本领武艺多是为了求个富贵功名。
而有先登之能,又怀捐躯赴国难之心者,可谓豪杰。
汉军大败之势已显,鲜卑后军虽多被拓拔涉等人派到前军增援,可留在他身侧的鲜卑骑军尚有四五千人之数。
三人正立于高台之上,眺望着远处自家骑军对汉军追亡逐北。
身后尘埃大起,一支人数千余上下,不知从何处绕到他们身后的汉军忽的自后杀来。
拓拔涉笑道:“此军莫非是夏育等人以为能击败我等,用来阻断我等归路的不成?”
“夏育等人真是痴心妄想,如今仓惶如丧家之犬,着实可笑。”段皓嘲笑道。
乞伏骸却是转身看着正朝着他们冲来的汉家骑军,感慨一声,“只是可惜了这些汉家骑军,倒都是些难得的豪杰。”
这些人想要等他们战败之后阻拦他们也好。想要趁着他们汉军作战,将军力倾力压上之后突袭他们也好。如今汉军大败,都已然没了意义。
于这些人而言,如今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趁着还未暴露行踪,立刻潜逃而去,脚程快些,还能逃得性命。
只是他们竟是选择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冲锋。
想来无非是想拖住他们的脚步,为阵前的汉军争取些后退的时间罢了。
如此人物,如何能不让他这个向来以勇武着称的鲜卑汉子扼腕叹息。
虽是敌人,却也让他钦佩几分。
这次即便是向来喜爱与他作对的段皓也不曾出言嘲讽。
拓拔涉也是叹息一声,“是啊,确是一群豪杰。”
…………
此时陈汉持矛一马当前,身后千骑紧紧相随。
自打当年随着他出塞的幽州儿郎们先后死在了战场之上,他已然许久不曾有过如今这般畅快。
虽明知局势大坏,明知此去是前去赴死,可他心中却是热血翻涌,如同回到了那个他初次踏上战场的当年。
几经血战,鏖战异族,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当年那个舞动刀枪都会伤到手掌的幽州少年郎,如今哪怕再无身前引路之人,可也已然足以横戈立马于疆场之上。
此时鲜卑骑军已然环护成阵,将三部首领围于高台之上。
陈汉勒马盘桓,身后千骑骤然而停。
他大呼一声,手中长矛指向台上三人,“幽州陈汉,今日携我汉家儿郎至此。贼酋何不授首!”
拓拔涉笑了笑,指了指陈汉等人,“如此好汉,不能为我鲜卑所用,着实是有些可惜了。不可用弓箭,给我生擒他们。”
鲜卑军外,陈汉将手中长矛高高举起,怒喝一声,“汉家儿郎,随我陷阵!”
身后千骑,随他踏阵而去!
…………
正面战场之上,汉军前军与中军被裹挟在鲜卑两翼之中,冲突不出,只得与鲜卑人死战。
而鲜卑骑军在将汉军前中两军死死咬住的同时,两翼剩下的鲜卑骑军则是朝着汉军的后军裹挟而去。
此时后军在臧旻的指挥下,取出几十个大箱子,他命手下将校将箱子打开,其中皆是钱财珠宝。
这便是他当日出军之时刘备悄悄给他送来的神秘之物。
至于此物的用法自然是再简单不过。
他挥了挥手,命令手下士卒将箱中之物倾倒在身后的路上。
鲜卑军虽勇勐,然多无军纪,如今眼见路上多财货,自然会争而抢之,如此也就为他们撤离提供了更多的时间。
臧旻的指挥之下,后军正缓缓退去。
他转头打量了一眼被鲜卑军马死死咬住的前军和中军,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打马离去。
自两翼绕过本想借此将汉军后军也一口吞下的鲜卑骑军果然如臧旻所料,见到满地的财货立刻就乱了起来。
不少鲜卑骑军都是立刻下马争抢地上的财物,一时之间鲜卑人乱成一团,部族首领呵之不禁。
虽然绕过来的鲜卑人不少都陷入了混乱,可还是有志在功名的鲜卑骑军朝着后军追去。
…………
与此之时,几十亲卫正带着夏育和田晏二人在路上狼狈而行,来的路上有多威风,离去之时就有多仓惶。
田晏举目四顾,来时数万人,一场大败,竟是溃败至此。
他叹息一声,此次回去,只怕他们重则当死,即便是最轻也要被夺去官位,变为黔首。
原本满心壮志而来,谁能想到竟然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此时夏育已然在马背上悠悠转醒,他只是抬眼打量了一眼四周,无须询问,他也自知出了何事。
“夏校尉,看来你我这次回去多半是在劫难逃了。”田晏苦笑一声。
夏育摇了摇头,咳嗽几声,“不想就这般败了。这次你我回去,只怕很难有个好结果了。”
两人都是各自唏嘘,只是多半还是为自家日后的前途忧虑,至于那些因他们一意孤行而死的汉军士卒,他们也曾想起了片刻,只是很快便又忘在了脑后。
毕竟若是他们真的看重这些人的性命,就不会带着他们来赌上这一场。
夏育忽然道:“此处不是咱们之前来时走过的道路,这是要去往何地!”
臧旻派来的亲卫开口道:“臧郎将要我等撤往莽山方向。”
“莽山。”夏育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后开始思量起此是何地。
只是还不等他思量出个结果,忽的身后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鲜卑骑军突至。
汉军有陈汉等人绕过凉山,鲜卑人自然也有人绕路到背后准备伺机袭击汉军之后。
只是如今大事已定,陈汉等人是康慨赴死,而这些人则是将要大功得成。
为首的鲜卑汉子五大三粗,手中拎着一支长矛。
此人是鲜卑之中出了名的勇士,不然那三部大人也不会放心让他前来阻拦汉军归路。
此时这支鲜卑骑军骤然而来,已然与夏育等人相距不远。
二人有大军在握之时自然是威风八面,镇静如山岳,只是如今只有数十骑,对面则有三千骑,毫无胜机之下自然立刻便乱了方寸。
此时夏育等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汉将威仪,策马朝着远处跑去,惊慌失措之下,竟是连符节都掉落在地。
所谓符节者,天子所授,一军之命也。失节也是军中重罪之一,只是如今他们再也顾不得这许多,只为保得性命,策马朝着远处奔逃而去。
那带军而来的鲜卑将领也是个有见识的,此时策马来到他们方才停留之处,以手中长矛挑起地上的符节,目光之中满是鄙夷之色,他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大汉之军,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指了指正在逃窜的夏育等人,笑道:“那些于疆场之上奋战的汉家儿郎都是好人物,谁想汉家将领竟然是这般贪生怕死之人。”
“豪杰为贪生怕死的小人所用,着实可惜。去岁我也曾随着大军和夏育交过手,那时此人何等意气风发,手中大军在握,说不出的威风,当时我还以为此人是豪杰。如今没了手中的兵权,惶惶如丧家之犬,真是可笑的很。”
“今日也是该咱们成就大功,努力向前,只要捉住那两人,大汗那里定然会为咱们记上大功一件,飞黄腾达只在今日。”
名叫拓拔贺的汉子大呼一声,带着身后鲜卑骑军飞速追赶而去。
夏育等人转头回望,见那支鲜卑骑军追赶而来不由得心中叫苦。
此时双方已然相距不远,大概只有百步而已,只听那鲜卑汉子正于他们身后大声叫嚷,“夏校尉何必如此急着离去,当日在北地之时多蒙招待,今日既然来了我鲜卑,如何能不留下做客,让我等好好款待几日。”
随着此人的言语,还有一阵阵鲜卑人的哄笑声。
夏育心中大恨,只是此时狼狈如此,自然也发作不得,他只能朝着座下马不断挥鞭,希望能将身后追赶的鲜卑人落在身后。
只是想来是他近来真是时运不济,快马加鞭之下,座下马竟然突然跪倒在地,将他自马上掀翻了下去。
夏育扑倒在地,一时之间竟然不得起身。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亡我也。
身后的鲜卑人见状大喜,更是快马朝着夏育赶来。
一侧的田晏见状却也不敢停留,只顾着策马朝前逃去。
那鲜卑追兵已然来到夏育身前,勒马停步,令人将夏育缚住。
不想此时右侧却有一支汉军突然杀出,策马直奔此处而来,来势汹汹,不过片刻之间两军已然相遇。
那支突然出现的汉军为首的是个身披铁甲的年轻人,此人正在马上捻弓搭箭,只是一箭便射死了那个正在捆绑夏育的鲜卑人。
两军骤然之间撞在一起。
拓拔贺本就是以武勇闻名于鲜卑之中,更何况如今他人多势众,此地又是鲜卑之地,他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