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额头,“只是让我头痛的是益德信上所言的另外一事。”
“檀石槐有异动了。”
…………
156年,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分其地为三,右北平以东为东部,右北平到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
三部各置大人管理,直属檀石槐。
乃立庭于弹汗山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
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统一后,鲜卑连年侵扰东汉边境。
数月之前,幽并边境,代郡以北,高柳附近。
一行几十骑正策马行于旷原之上,而于这些人身后还牵着不少无人乘坐的空马。
为首的汉子颇为雄壮,身后还扛着一杆造型极为古怪的蛇矛。
他们自然便是刚刚自北方贩马而回的张飞一行。
原本之前的生意张飞都不会同行,只是派人与张世平同行而已。
只是最近几次不知是出了何事,他每次都要与张世平同行。
“益德,这次咱们收购的马匹都不差,日后卖出去定然能大赚上一笔。”在张飞马后刻意落了半个身位的张世平笑道。
自从苏双得了“重病”,原本的生意都交到了张世平手中。独掌大权自然让张世平高兴,可难免也存了有朝一日会与苏双一样得“重病”的担忧,故而如今他对张飞都是恭敬的很。
张飞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刻意不去点破,让张世平怀有敬畏之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君说的是。只是你不觉得此次咱们和那些鲜卑人谈价钱之时,他们应下的有些痛快了吗?”张飞笑道。
张世平一愣,他还真不曾注意到此处。
他到底是长年在塞外做生意的,稍一回忆便想起些当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之处。
这次他们找上的那些鲜卑商人似是急于将手中的马出手,谈价钱时确是十分敷衍,而且他们去之前那些人似是在收拾行囊。
“张君想到了?”张飞笑了笑,“之前在涿郡时就听说过檀石槐的名头,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益德之意是?”
“我记得自去年这个时候他便派人入寇幽州,可这次咱们的交易是在幽并边界上。看来鲜卑人又要来了,只怕规模比上次还要大上不少。”
听闻有战事,张世平彻底慌了手脚,“咱们要不要派人快去传信县中?”
“我已经早就让人去高柳县中传信了。”张飞摇了摇头,“只是从之前鲜卑寇幽州之事来看,双方的战力相差太大,高柳县中能自守已然是幸事了。”
“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张世平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张飞闻言一笑,拍了拍张世平的肩膀,“张君,你虽才智不如苏双,可忠义却远胜过他了。”
“不过你看咱们这些人手,满打满算连百人都不足。即便是去了高柳,也无非是送死而已。”
张世平如今也知道了些张飞的性子,张飞此人颇爱行险,即便是说一句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若是有几分胜算,他无论如何都会冒险一试,如今这般说,那便是真的做不成的。
“好了,张君也莫要难过,人力有时穷,有些事,即便是你我拼尽全力也是做不到的。倒也无须悲伤。”张飞一笑,“人之生死,自有天数。”
“三爷,你看。”同行而来的周冲忽的从后策马上前来,指向东北不远处。
张飞等人随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那处火光冲天,似是起了一场大火。
张飞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过去看看。”
众人所乘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幽州良骑,脚力极快,很快便来到了那处火起之地。
张飞盯着眼前的景象,面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蛇矛。
身边的骑士也都是满脸愤恨之色。
张世平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原来此处是一处村庄,可如今只能依稀看出些之前村庄的样貌。
村庄之中大半屋舍已被大火焚毁,火焰此时已然消减了不少,在村庄之外还能听到从村庄中传来的哀嚎之声。
张飞等人翻身下马,沿着哀嚎声步入村庄中。
沿途之上尽是陈横的尸首,女子多是衣不遮体,还有不少尚未成年的少年人。
张飞顺着哀嚎声来到一处屋前,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正瘫倒在血泊里。
张飞凑到她身前,小姑娘死死捉住他的手,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小姑娘已然说不清言语。
只是哪怕衰落至此,小姑娘那双不曾沾染世事的眸子依旧清澈,只是其中也带着些迷茫,似是不知为何那些强盗要突然闯入她家中。
张飞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跪坐小姑娘身前。
这个历来自诩铁石心肠,做了不少阴暗事的汉子此时却是面色温柔。
此时张世平带着骑从们寻了过来,只是见到这般场景都是不敢凑上前来。
张飞就跪坐在那里,直到小姑娘最终没了生息。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转身望着张世平等人,扯了扯嘴角,“想来那帮畜生还不曾走远,如今不知这些人人数多寡,若是由着我的性子,自然是要立刻带着你们追杀上去。”
“只是兄长和我说过,不得强迫手下之人。如今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愿随我去杀贼者,踏前一步。”
短暂的停顿之后,除了张世平,其他人皆是踏前一步。
张世平沉声道:“益德,你方才说过,人之生死,自有定数。”
“我确是说过。”张飞点了点头,笑道,“可兄长和我说过,我信之时天数才做数。我不信之时,天数又为何物?”
张世平叹了口气,也是上前一步。
张飞将蛇矛扛在肩上,满面阴沉。
“入我汉家地界劫掠,如何能让他们就这般安稳回去!”
“诸君,且随我拿下他们的头颅,铸一座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