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竹从担子里取出行囊背在肩上,对萧清晏说道:“贫僧允诺萧施主的事情已了,也该就此别过了。”
“大师这是要去何处?”
枯竹悲悯地看过此起彼伏的荒冢,望向茫茫天地,轻声叹息:“贫僧……也不知道。”
萧清晏又问道:“大师不在菩提寺翻译佛经了吗?”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菩提寺本无菩提,贫僧该入芸芸人世间证道菩提了。”枯竹独自一人向着前方而去。
“直接说你要去实践中寻求真理不就得了。”萧清晏咕哝。
枯竹瘦削的身体微顿,回头看向她,呵呵一笑:“贫僧会日日诵经,乞求佛祖保佑萧施主。”
目送老和尚走远,耳边传来季家兄弟的哭声,萧清晏自言自语:“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求诸于佛,不如求诸于己。”
萧清晏让先聂尧留下来保护六族姐等人。
在离开洛京之前,她自己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皇家行宫,雍华台。
萧清晏快马赶到时,钱凤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身后的行宫偏门开着一道缝隙,仅够一人通过,门内的卫兵正探头张望。
“家主,已经打点好了。”钱凤将马拴好。
两人跟随卫兵一同进了雍华台。
宫苑深深,地上的青砖早已开裂,曾经华美的宫楼屋宇上也长满了杂草,夏日将尽,这里的草木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一眼望去荒凉萧索。
带路的卫兵指着一间宫殿道:“就在里面。”
殿门响起刺耳的“吱呀”声,门头上垂下长长的蛛丝,呛人的飞尘扑面而来。
萧清晏抬袖挥着尘土。
白发老妇人独自一人坐在殿中,披头散发,再也不是那个高坐明堂、掌控生死的杨太后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苍老枯槁的脸映入萧清晏的眼中,只是她终究不是普通的老妇人,深凹的眼窝里仍蕴藏着锐利阴沉的光。
从前只知道祖父对杨太后恨之入骨,杨太后也恨不得除萧家而后快,萧家不计其数的族人和门人部曲都死在了杨太后手中,可这还是萧清晏第一次亲眼见到杨太后。
“你……”杨太后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钱凤将宫殿的门关上,阻隔了刺眼的光线。
杨太后也看清了白衣少年的脸,凤眸潋滟,清绝无俦,仿佛生来便得天独厚,夺尽了天地造化风流,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又疯狂的嫉妒。
杨太后倏地笑了:“你是萧培的孙子吧!你与他年轻时可真像,比你父亲还要像他。”
“多谢太后还惦记着祖父。”萧清晏语气凉薄,“太后英明,应当知道我来的目的。”
杨太后冷笑:“你是替你祖父来报仇的?”
萧清晏面色不改:“朝堂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关对错,只关利益,祖父只是输了,如若他当年没有轻视女人,棋差一着,死的便是你,你与他之间只有输赢,没有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