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抬起脚,用力地踹了一下周小渡——身下的椅子。
周小渡连人带椅震了震,看着他火冒三丈地冲出房间去了,心想:这小子平时跟个泥人儿似的好拿捏,难得发一次火来,也不过是叫嚷几声、踹踹椅子,也不知道以后在江湖上要怎么混下去……
她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
人是一种很容易移情的动物,就像气运之子于她,原本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自她给他取了名字之后,便不知不觉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就好像打上了标签似的,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但那是不对的,他不是她的什么人,他们对于彼此只是过客,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迟早要在某一个路口分道扬镳,她不能把这个小孩儿拴在身边,那样就真成了养狗了。
周小渡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胖泥偶,轻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泥偶只是咧着嘴朝她笑着,没有回答。
她将泥娃娃放到旁边的桌上,意兴阑珊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毫无形象可言。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黑沉沉的,又喧嚣又寂静。
虞渔死了,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幽明刀》的线索,但根据系统所说,《幽明刀》应该还在长流村里,会在哪里呢?祭坛?河神庙?虞渔的家?还是在河里……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却觉得实在没心情,脑子略一动作,便涌起一股乏力困倦感来,遂起身趴到床榻上睡觉。
她自小便不算是个聪慧灵敏的孩子,也不大耐烦动脑子,从前总是逼着自己去想,因为不去思索谋算,就容易被人甩下,甚至被敌人杀死,但现在,她学会了偷懒,学会了偶尔放过自己。
下大雨的天气里,最适合睡觉了。周小渡深吸一口气,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芝麻跑到江思白的房间里,和江思白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直生了半天的闷气,到最后也没等到周小渡来哄他。
他实在坐不住,想了想,以周小渡那茅坑石头般又臭又硬的性子,令其低头来认错,也实在是种为难,遂在心里把底线再降了一降,只要周小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周小渡。
于是乎,他挪着脚步回到他们的房间。借口他都想好了,就说药膏忘了拿,江思白催他来取。
谁曾想,刚探出个脑袋来,便瞅见周小渡窝在床上,睡得好不香甜——一点儿都不像心怀愧疚的模样。
顿时又气得鼻子都歪了。
周小渡!你丫没有心!
他再也不要原谅周小渡这个大混蛋了!他也不要叫什么馊芝麻了!周小渡不稀罕,他更不稀罕!世上君子何其多,天涯何愁觅良友,他何必和这厮纠缠不休,三天两头被气得要折寿!
他和江思白玩儿,都不要跟周小渡玩儿!
雨停之后,江思白思及先前小芝麻来讨膏药时讲的山寺大火一事,准备了蒙面巾等物,意欲上山去收殓尸骨。
芝麻捶胸顿足时,正巧撞见他要出门,不由问道:“贤兄这是要去何处?”
“山寺之中,尸体堆积于一处,又遇潮湿天气,腐坏时很容易生出瘟疫来,若有鸟兽携疫病奔走,恐成祸患,所以我这是要上山处理那些死尸。”江思白道,“我当初未能阻止这些人的死亡,现下只能聊尽薄力,杜绝疠气为祸生灵。”
芝麻道:“贤兄高义,小弟大感敬佩,愿随兄一同前往,助兄一臂之力!”
江思白似是受宠若惊,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怎么说呢,你这一脸的咬牙切齿,我也实在是不敢拒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