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沉声道:“惠莲,你手头的活儿我交给旁人来做,你且随我走一趟。”
西门庆一面说着,一面朝着二进院里走去。
宋惠莲不知西门庆何意,既已吩咐,她遵命便是。
正蹲在沸池边徒手薅荒草的来保见此,定睛瞧了片刻。
眼睁睁瞧见西门庆和宋惠莲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前门里,他复又将头低下,继续辛勤劳作。
二人自前门走至前厅,经过拐角时,西门庆忽然瞧见一名小厮正手拿瓜子,一面低声咒骂着。
这小厮不是旁人,正是潘金莲的外甥李镇宗。
话说李镇宗自从那天夜里之后,终日里被府上的小厮们和丫鬟们疏远排挤。
众人都心知肚明,他家中无钱无势,他为人况又十分老实死板。
想来就即便是交了他这人,也定然是派不上用场。
方才李镇宗就连抓一小把瓜子来吃,都被小厮们一通臭骂。
当下心气不顺,想着干脆离开西门庆府上。
但是倘若一旦离开了,又当去向何方呢?
天地如此广大,竟无半寸他的容身之所。
潘家的人都道他自小便没了父亲,偏生母亲又是个没章程的。
便都惜他命运凄凉,便都怜他无依无靠。
但话说回来,即便有父亲又如何?倘若摊上个无钱无势的爹,命运仍旧是如此罢了。
此刻李镇宗眼见西门庆正眉头紧锁快步向院内走来,当即慌张不已。
忙不迭跪到地上,向老爷叩安。
西门庆满心渴望着待会儿能从宋惠莲身上找到些许潘金莲的影子。
眼见李镇宗如此毕恭毕敬,便如赏赐一般,在李镇宗头上轻轻摸了摸。
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西门庆和宋惠莲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李镇宗起身后,正要向第三进院内走去。
忽而听见西门大姐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甚是奇特怪异。
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听见西门庆那急促的声音从房内飘出:“金莲,在此便成全了我!”
李镇宗瞠目结舌,用手紧紧捂住嘴,结结巴巴地道:“六……六姨娘?”
原来,这宋惠莲本性也是个喜欢招猫逗狗的主。
来保此刻虽然就在院墙的另一面辛苦劳作,但她对此却很是受用。
如此这般,时辰一路来到下午未时六刻。
县衙,户房。
同僚常清德手持毛笔弯腰站在武松面前,细心教导着:“武都头,常规账目便是像我方才教你的那般记,心中都已记清了吗?”
武松望着这张遍布蝇头小楷的宣纸,越是盯着纸上字迹,便越感头皮发麻。
他向来都不是个喜欢读书写字之人,但倘若想要担任主薄一职,肚子里面没点墨水可也不成。
就便是手边的活都有专人来干,他至少也得对这些知识了然于胸才行。
洪金燕在一旁笑出声来,道:“武都头本是武官出身,拳脚功夫上见长,握着笔杆子虽然也是有模有样的,可也当真是难为他了。”
常清德微笑道:“武都头你可得好好跟我们学着,程大人特地交代下来的,我等不敢不从的。”
武松听他说起“程大人”这三字,立时挑起了眉头。
他娘子蔡巧云和主薄程国瑜之间的苟且之事,莫非这厮便要一直这么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