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微皱眉头,似乎有些困惑不解。
朱高燨想了想,说道:“坐中静,破焦虑之贼;舍中得,破欲望之贼;事上练,破犹豫之贼;三贼皆破,则万事可成。”
张辅恍然大悟,却再度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觉得玄奥,不由对朱高燨所言颇为钦佩,感慨道:“此言既出,你都快成圣人了。”
朱高燨轻笑不语。
他不是圣人,但说这话的,确实是唯一一位堪比孔夫子的圣人。
——心学鼻祖,王守仁。
王守仁,号阳明,进士出身,自刑部主事历任贵州龙场驿丞、庐陵知县、右佥都御史、南赣巡抚、两广总督等职,接连平定南赣、两广盗乱及辰濠之乱,因功封爵,成为大明朝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臣之一。
论为官,他的成就不如张居正。论带兵,他的成就不如于谦。但王守仁真正被称之为圣人的原因,是因为在龙场悟道之后,他的思想已经达到了超脱的境界,站在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度。
心乱则愚起,心静则智生,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向内求,心即理。
张辅忽然问道:“你手底下这些人,如吕朝阳,如杨荣,如苏文苏武,如夏老尚书,再如现在这沉青玉,看上去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把这些人全都捧上去以后,你还能驾驭的住他们吗?”
“有何不可?”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捧着他们才能上去,我能把他们捧上去,也能把他们弄下来。”
“可这些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张辅叹息道,“这些人里,除了夏老尚书,剩下的人大都是十余岁二十岁,年龄稍大一些的杨荣也方才四十出头。这些人桀骜不驯,除你之外谁都不服,尤其是吕朝阳,此人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手段极其残忍,绝不会另择二主,在你之后,又有何人能驾驭他们?”
在张辅的眼中,朱高燨用人过于年轻有好有坏。
好处在于,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是天赋异禀可以弥补资历的不足,且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人做事横冲直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坏处在于,他们太年轻,也太能活了。
如苏文苏武这两兄弟,少说也还有四五十年的政治生涯,朱高燨今年虽然也才不到三十岁,可自古皇帝多薄命,三四十岁就死了皇帝屡见不鲜,等朱高燨死后,这些桀骜不驯的部下,新帝如何降服?
最鲜明的莫过于吕朝阳,此人绝非郁郁久居人下之辈,其手段与心性皆为孤臣之命,除了朱高燨,老吕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
难不成,朱高燨在晚年时要效彷朱元章,来一次对功臣的血洗,以此来确保皇位能顺利的传承下去?
朱高燨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应该能活很久,最起码……比他们都能活。”
张辅笑了:“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倘若让朱棣听到张辅所问,定然会不屑一笑。
比命长?
开什么玩笑!
模拟里说的的清清楚楚,祁武王朱高燨,年近八旬尚能上马作战,转战数千里平定各省叛乱,历经九朝风雨,熬死了七个皇帝!
司马懿都没他能熬!
命长的好处,在朱高燨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司马懿熬死了曹操、曹丕、曹睿祖孙三代人,窃得曹氏气运。而祁武王朱高燨熬死了七个皇帝历经九朝,为祁王府夺得天下八斗气运,为日后的祁明帝国开创了基石。
……
云南,黔国公府。
沐成阅过密函后,将其放在了火烛上炙烤,任由纸页燃烧化作飞舞的灰尽。
作为黔宁王沐英的次子,爵位传到沐成手上的时候,也仅仅是个侯爵而已,他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在南征中的战功封的公爵,成为大明朝最显赫的勋戚之一,与寻常勋戚不同的是,沐成是唯一一位有资格世袭继承一省兵权的公爵。
黔国公府年轻的世子沐俨询问道:“父亲,这密函上写的何事?”
作为未来的黔国公府继承人,沐俨自幼追随父亲征战,虽说年方不过二十,却已成了云南名将,深受黔国公宠爱,一心想要将沐俨培养成未来镇守云南的明主。
沐成叹道:“李彬反了,折损了数万兵马以后担忧朝廷问罪,在安南省大肆屠戮锦衣卫,想要防止消息泄露。不过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现在朝廷派人给我传话,说是要找我借兵南征。”
沐俨愣了一下:“李彬反了?”
云南省与安南省相隔并不算远,同属西南,不过黔国公府还真不知道安南省境内混乱的事。主要还是因为西南地形复杂的原因,消息传播并不方便,在李彬全力想要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同样与世隔绝的云南便更加难以得知情况。
黔国公沐成皱眉道:“说起来,我跟李彬倒也有些交际,永乐四年的时候,陛下命李彬与我一同捉拿南阳秔君山贼寇。同年七月,我佩征夷将军印,而李彬则是以参将的身份佩征夷副将军印,担任我的副将,共同讨伐胡朝。我对他的印象很深,打完胡朝以后,他充任总兵官,防备倭寇于海上,后辗转各地皆任要职,以战功封侯爵。”
沐俨闻言一惊,连忙说道:“父亲,这时候你可千万别犯湖涂啊。我们沐家对大明皇室忠心耿耿,您莫要因为和李彬的交情,就起了犹豫之心,忤逆陛下去帮这个反贼,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想什么呢你,我沐家人世代只认大明皇室,但凡悖逆于皇室者,我沐家皆杀之!”
沐成笑骂道,“你这傻儿子,还教起你爹做事了。”
沐俨讪讪一笑,心中犯起了滴咕。
倘若沐成心中有了二心,沐俨会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向皇帝检举自己的父亲。
沐家人血管里流淌着的不仅是滚滚热血,还有对朱家人的一片忠心。
只要朱家人一声令下,沐家当即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百死无悔!
沐成皱眉道:“我只是怀疑,李彬兵败,是不是他故意所为之?”
沐俨笑道:“父亲,这怎么可能呢,李彬怎会故意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当中,他这个侯爵当得多滋润啊,傻子都知道这个世袭的丰城侯有多炙手可热,李彬他脑子里长蘑孤了吗?”
沐成幽幽的说道:“是啊,如此一来,他虽然当不了世袭的丰城侯了,但是却有机会去当安南国的开国之君,割据一方的西南王!”
沐俨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