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犹豫间,那牟斌已然赶来。
牟斌先前正在附近调查流民,离这西山集市并不远。
这回他并非是一人前来,身后竟还跟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正是先前上奏汇报流民之事的工部尚书,曾鉴。
弘治一见曾鉴,便招手唤他过来:“曾尚书也在附近督理工事吗?”
曾鉴过来拱手见礼,随即便笑眯眯点头:“正是,下官担心工事进度,今日特意赶来督察工事。”
弘治皇帝满意点头:“曾尚书倒是公忠体国,是为百官榜样。对了,你那折子,朕已看过,流民的情况如何了?”
一说起那封奏折,曾鉴竟迟疑起来。
他期期顿了片刻,这才拱手:“老臣有罪,事前未能察明实情,就贸然上报。实是……实是不该。”
“哦?”弘治皇帝糊涂了,“曾尚书何出此言?难道你所说那结党纠斗之事,并不属实?”
曾鉴苦着脸拱手:“倒……倒确有其事,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话说一半又看向身后的牟斌,似是等着牟斌前去搭救。
弘治皇帝随即摆手,朝牟斌道:“你来说说!”
那牟斌随即点头,轻笑道:“曾尚书所说的,自然不假。只是他也没料到,这结党纠斗的情况,竟又突然发生好转。”
“哦?这是何意?”弘治皇帝更糊涂了。
牟斌道:“卑职今日前去盘查,问了数个流民,他们都说前阵子工棚里常有纠斗,据说各地流民各自为阵,聚集成数股势力。大家相互间都看不顺眼,又常有人在坊间互相说闲话攻诘彼此,这才引发动乱。”
“闲话?什么闲话?”弘治追问道。
牟斌道:“听闻,有人放出呓语,说什么宣府地动乃是上天有感宣府人作恶多端,故而降下责罚……”
“什么?”
弘治听来,心下一惊,旋即大怒道:“此等狂言,是何人编织的?”
这宣府地动,乃是举国悲恸的大灾。拿这种大灾说闲话,这不是故意挑拨是非么?
这种话,叫那宣府的流民听了去,岂会不动怒?
遭了难,成了流民,反而还被诬蔑成“作恶多端”……是个人都忍不了。
牟斌摇了摇头:“这等说法繁杂混乱,实是查不出来源。像这种闲话还有很多,有人说营州那边都是地痞流氓,又有人说武清县来的都是盗匪贼寇,还有人说那良乡人都是奴颜婢膝的没种货,说他们是京师人养的狗……”
听到这些流言,张鹤龄登时无语了。
这些话,不就是后世的地域黑么?
网上挑拨事非,最常见的就是这种话术。
一棍子打死一片人,而后引得两边争斗吵嚷。
而这些流民又多是以籍贯地域为根据组建成团伙,听到这种闲话,岂能不生气?
这种流言闲话四下传播,那流民们工棚里的气氛,想来是极恶劣的,他们自然会结党纠斗。
弘治皇帝同样听出其中意味,他冷哼道:“好个闲话四起,原来流民间的纠斗,竟是因为有这人故意挑事!”
再看向张鹤龄,弘治皇帝的眼神,已和善起来:“照这么看来,这事与你那足球,倒没什么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