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珝看着偌大的翼国公府，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朝会，是他经历的第一个朝会，嘉佑帝直接给了他一个惊喜。

养心殿内，嘉佑帝留贾珝用早膳，贾珝却味同嚼蜡，心中感觉要糟，果然还未吃几口便听嘉佑帝说道：

“李阁老回京，辽东无人镇守，卿可有举荐？”

“神武将军冯唐，正值当打之年，弓马娴熟，熟读兵书，可替陛下镇守辽东。”贾珝放下手中糕点，拱手说道。

“冯唐有勇无谋，可为将不可为帅也，卿可举他人。”嘉佑帝摇摇头说道。

“九省统制王子腾，为人谨慎，镇守辽东必万无一失。”贾珝想了想背锅的替死鬼，开口说道。

“王大人改日便要回京，朕另有重用。”嘉佑帝亦是摇头说道。

“臣之舅父，兵部侍郎许靖，常年镇守辽东，对瓦剌鞑靼了如指掌，可为帅否？”贾珝将自己的亲舅舅甩出背锅，嘉佑帝未发一言，只是盯着贾珝摇了摇头。

贾珝起身跪在地上，咬咬牙说道：“臣虽愚钝，愿为陛下效死。”

“卿刚刚回京，是朕的辅弼良臣，又有暗伤，朕岂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嘉佑帝亲自扶起贾珝，拍了拍贾珝的肩膀。

贾珝心中连连暗叹，连王子腾，许靖都被拒了，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翼国公张千，久经沙场，乃我大齐之军神也，可镇守辽东。”

“卿之所举，与朕不谋而合，翼国公挂帅之日，论功行赏之时。”嘉佑帝微微颔首说道。

贾珝差点把凳子抡到嘉佑帝头上，没这么坑人的，当年翼国公兵败与许靖脱不了干系，贾珝这就是去羊入虎口，送死啊。

……

“张山叫门。”贾珝坐在车上，对张山吩咐道。

张山轻叩几下，大门打开一个缝隙，一个老门房探出头来，自从翼国公北伐失利之后少有外人上门，大门也是数年不曾开。

“我家主人乃陛下亲封之宁侯贾珝，特来拜会国公，劳烦拜帖递上。”张山将拜帖送到老门房的手上，老门房点点头，又将大门紧闭。

翼国公军伍出身，不喜奢华，国公府虽大但不过只有几个翼国公当年的亲军罢了。

“我家国公有请侯爷。”刚才的老门房将国公府大门洞开，拱手说道。

贾珝跟在老门房身后，暗暗心惊，这老门房是个高手，比他身边的张山不差，一身煞气，一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后生晚辈贾珝，见过国公，国公安康。”

张千坐于正堂，贾珝一见便是大礼拜道，贾珝心虚啊。

“侯爷何需如此，折煞老夫了。”张千放下茶杯，三两步走到贾珝面前，便要扶起贾珝，贾珝身体下坠，张千面色不变，硬生生扶起了贾珝。

“国公老当益壮！”贾珝站稳之后，对张千夸赞道，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身子骨居然把他还好，贾珝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七十。

“我这国公府数年不曾有人拜访，家中未备好茶，宁侯莫怪。”张千未接贾珝的话茬，转身回到主位喝了口茶说道。

“无妨，无妨，我在九边曾听闻国公之威名，如今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国公风采依旧。”贾珝坐于张千下手，拱手说道。

“威名？什么威名？北伐失利的威名？”张千淡淡开口说道。

“国公说笑了，说笑了。”贾珝讪讪道。

“说吧，你此来何意，若是无事，管家送客！”张千也不装了，开门见山的说道。

“陛下有意让国公出山，统制辽东，不知国公意下如何？”贾珝正色说道。

“张千年老多病，不能上阵，替我多谢陛下之信任，只是张千有心无力。”张千摇摇头说道。

“国公此言差矣，辛稼轩有言‘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国公便是我大齐之廉颇，何谈年迈？”贾珝拱手说道，张千这个年老多病的打四五个贾珝不成问题，他要是年老多病，贾珝就是濒临垂死。

“侯爷莫要多言，我爷爷为这大齐出生入死五十余载，垂垂老矣，侯爷何必强人所难？”后堂转出一位青年，身材挺拔，容貌俊俏，比之水溶毫不逊色。

“兄台便是国公之独孙张踞，果有国公之风范，珝亦是久仰。”贾珝拱手说道，心中暗道，这是身子骨不好？这张距绝对是个堪比赵天德的无双猛士，只强不弱。

“宁侯才是少年英姿，实为我大齐之冠军侯，距心向往之。”张距亦是回礼道。

“刚才世兄所言珝不敢苟同，辽东之局势，危如累卵，稍有不慎，这京城便暴露在瓦剌鞑靼铁骑之下，又复靖康，崖山之惨案也。”

“若非珝负有旧伤，当身先士卒，以报国恩，我华夏自古刚烈，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人人皆有守土保国之责，岂可因私废公，珝誓死不愿被发左衽矣！”贾珝义正言辞的说道。

“珝之言不过有感而发，国公勿怪，珝之言语绝无对国公半分恶意，珝告辞。”贾珝施礼拜道。

“且慢。”贾珝马上就走出国公府，张千才慢悠悠的说道。

贾珝刚松一口气，便听张千说道：

“我见昔日荣国公之宠甚荣，心向往之。”

当年贾代善袭爵未降等，张千要嘉佑帝也是如此，张距完完整整的袭了国公爵，这就不是贾珝能决定的了，贾珝深吸一口气说道：

“珝，勉强一试。”

“爷爷，这贾珝倒不似他舅舅奸猾。”张距开口说道，贾珝刚才所言甚是对他的胃口，连带看贾珝都顺眼了不少。

“你如此便是上了他的套。”张千淡淡开口说道，他今年快八十了，增长的可不只是白发和皱纹，还有阅历，贾珝在他眼中稚嫩无比。

大齐第一辩士当年也未曾说动张千，张千怎会为贾珝之言所动，说到底还是不愿自己死在床上，英雄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病床之上。

况且，给脸得要，终究是要给子孙谋个后路的，不知道白起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