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珝带着亲军驰骋在去往金陵的路上,心中却有些踌躇。
正所谓近乡情怯,他离家六年,心中感情难以言表,有对家人的思念,也有许久不见的生疏。
贾珝看着自家庄子前翘首已立的青衫身影,心中之踌躇瞬间一扫而空,热泪盈眶,飞身下马拜道:
“大哥!”
“仲达!”青衫男子眼见贾珝如此,大骇道。
贾珝家中父母早亡,有一兄一妹一弟,长兄名瑾,字伯达,妻白氏,小字薇,育有一子,名芃;弟名璟,字叔达,今十四,已下场应试,中了秀才;妹小字灵,年十九,已许人家,于今年三月完婚。
迎贾珝之人,自然是他长兄贾瑾,贾瑾一袭青衫,面如冠玉,身高六尺,微有胡须,更添一分风采,脸型与贾珝颇为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弟数年不曾回家,家中可好?”贾珝情真意切的说道,他自从十四离家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九边,家中如何也只是从贾瑾的书信中得知一二,但贾瑾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家中一切都好,只是担忧你罢了。”贾瑾看着自己全须全尾回来的兄弟,点点头说道。
贾瑾拉着贾珝便往庄子内走去,一用力扯的贾珝左臂生疼,但未表现出来。
贾瑾握着贾珝的左臂,感觉有些古怪,缓缓放开,看着贾珝张了张嘴。
“无碍,收了些伤罢了,养几日便好。”贾珝看贾瑾神色不对,赶忙说道,还配合着挥了挥手臂。
贾瑾点点头,没说什么,长兄如父,贾珝是他从六岁开始带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情况,不过活着回来便好,没落下残疾便好。
贾珝家的庄子不大,但每年也能攒下几百两银子,不然如何能给许靖捐个六品官出来。
“二哥!”贾璟在屋中读书,看贾瑾带着贾珝进屋,下拜道。
贾璟年仅十四,但已有四五尺身高,虽长的稚嫩,但与贾珝却有四五分相似。
“我看大哥书信上说你颇为上进,已经中了秀才,今年恩科,你可有希望?”贾珝摸着贾璟的头,问道。
“恩科?太上皇何时有了恩科?”贾璟愕然说道,他从未听过太上皇有何恩科。
“太上皇给京中子弟开了恩科,你正好可以一试。”贾珝耐心的解释道。
陈识为了让贾珝给嘉佑帝争个面子,特意跟贾珝好好讲了讲太上皇开的恩科,只在京城及其周边举行,难怪贾珝不曾听闻,北地虽苦寒,但消息还算流通。
“弟学业生疏,无有把握,还是来年……”贾璟奇怪的看着贾珝,疑惑的说道。
“今年恩科不中,也为名年科举加些把握。”贾瑾打断了贾瑾说话,以贾珝今时今日之地位,不是他们想不去就不去的,这是一个单选题,选项也只有一个。
贾璟看大哥也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他前年才中了秀才,这就去考举人是不是有些快了。。。
……
“婿,见过二哥。”贾灵之婿孙淼下拜道,他娶贾灵之时,贾珝还只是一个戍边的校尉,他家也是书香门第,二人正好门当户对,也是相配,如今贾珝家的门楣却不是他们可以高攀的了,贾珝便是硬要退婚,他也只能受着。
“无需紧张,大哥跟我说你为人朴实憨厚,望你日后对灵儿好些,我也欣慰。”贾珝看着孙淼点点头,孙淼家境一般,但为人上进,家教也好——父母早亡,家中也无其他亲戚,贾灵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没这么多糟心事,要是贾灵嫁到贾府那样肮脏龌龊的人家,贾珝就该考虑考虑怎么和离了。
至于纳妾,如今风俗如此,贾珝也不好多说,但若是敢出什么宠妾灭妻之事,他手下士卒可不是吃干饭的,那时孙淼是沉塘还是车裂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兄长,你别吓他了。”贾灵看着瑟瑟发抖的孙淼,挡在两人中间,替孙淼说话道。
倒也不是孙淼软弱,姑爷见了老丈人,有理无理也是弱了九十九分,贾珝现在带给孙淼的压迫和老丈人也没什么区别。
“古话说儿大不由娘,你不过刚刚嫁过去几月,就比我这二哥还亲。”贾珝看着挡在中间的贾灵调笑道。
“二哥!”贾灵害羞的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过几日我进京,你二人跟着便是。”贾珝看着贾灵这幅娇羞模样,哈哈大笑,打发二人下去收拾细软。
“张山那小子跑哪去了?”贾珝大笑之后问道,张山这几日不在,他颇不习惯,张山自从他四岁之时便是长随,十几年如一日,他参军之后也是长卫左右,不是亲人却以胜似亲人。
“少爷,张山在此。”远处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大喊,在夕阳的照耀下影子拉的老长,人却看不太清楚。
不过几个呼吸,张山便冲到了贾珝身旁,身上一身的脂粉味和酒气,引得贾珝频频皱眉。
“你现在就不怕对不起青红了?舒云不比那些胭脂俗粉强些?”贾珝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张山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革命。
“少爷说笑了,张山对青红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张山一本正经的说道。
……
贾珝看着夕阳下的扬州城豪放大笑,他来时不过寥寥十数人,走时却带着上万虎贲,银钱千万,凭此功绩,他年若是大齐没落,被取而代之,他也足以上了《齐史》,如此青史留名,若是此时暴毙,未来恐怕还会有一个问题,“如果贾珝活下去,会有多可怕?”
贾珝所运之财货,不过是两淮盐商的十之三四,那些盐商手上还有大量的店铺和土地,还需要林如海一一清理,林如海进京也只好延后到明年。
贾珝回京之后,面对的将是比扬州还要深的泥潭水域,但贾珝现在却是信心十足,他不是当年进京时的吴下阿蒙,手上只有一对三,现在的他起手便是王炸,纵开国一脉何等辉煌,也需避他锋芒。
(扬州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