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太学。
一少年小跑入了房间,来到了钟歆身前,呼了一声:“兄啊,大事!”
“何谓大事也。”
钟歆放下手中经卷,看向来者——此少年名唤李宣,其大父便是有着‘天下楷模’之称的李膺李元礼。
钟、李二族是世交,李膺之妹嫁了钟歆的从大父,所以说钟歆还是李宣的表兄。
沾了爷爷的光,李宣在太学混得也是颇为得意,每每有大事,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刚打听到消息,就跑过来找自家表兄了。
“兄可曾听说,近日有一人,走阉宦的关系,往西园入了二千万钱,买了国相之位?”
钟歆一愣,就说天子卖官鬻爵不都好多年了嘛?这又算什么大事?
“此一时,彼一时也。”
李宣附耳过去,悄悄说了句小话,然后坐到在钟歆对面,似乎想到什么般:“说来那买官者还与兄同姓,且亦是颍川人。”
钟歆撇了撇嘴道:“我却不认识。”
“也是,兄家传《诗》,清流雅望,想来也不会出此辈人。”李宣笑了一声,“对了,我等太学生欲联名上书,兄也参与吧。”
“可也。”钟歆点头。
于是李宣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牍来,上书几列,先痛斥陈宦官之罪状,又抨议卖官鬻爵的危害,最后便是针对买官者的控诉——“阿附宦官,媚得官位,德操败坏”“其能输钱于西园,亦可剥削百姓以为贡奉”“此人能为中山国父母官,实为中山国百姓之不幸也”云云。
钟歆通篇看下来……
好家伙,买官这人怎么和元常吾兄说的那位一个名字?
“这…钟书,是何人欤?”
李宣两手一摊,说我不到啊!但是他买官了,他贿赂宦官啊,他助长国之不正风气了呀!
钟歆的脸色越发不对劲,李宣不禁好奇:“莫非真是兄之族人乎?”
“不是。”钟歆摇了摇头,又说,“然我族中兄长,前些日尝寄书于我家,书中云有一人将来雒阳,并嘱咐我以师长视之,其名曰钟书,亦是颍川人也。”
“啊呀!”
李宣双眼圆瞪,惊讶道:“莫非是同一人?兄族可速速与之断交,不然或辱没钟氏家门矣。”
“且待我问过。”钟歆沉思良久,联名也没签,就速速回到家中,等着自家父亲下班回来。
时至日暮。
钟瑜自光禄勋寺归家,就见着钟歆在书房里正襟危坐,不由皱眉问道:“汝如何不住学舍?”
钟歆施以一礼道:“因有事问于父亲。”钟瑜面色稍霁,坐到主位问道:“汝有何事耶?”
钟歆就说啦——前些天元常不是让我们好生关照一个叫钟书的嘛,之前他来过一次,后来有再来拜谒父亲您吗?钟瑜摇了摇头,说信我看过啦,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汝问此为何耶?”
于是钟歆就把太学里头的见闻,一股脑地说给了父亲钟瑜听。
钟瑜听罢,手不住地捋动花白的胡须,眉头也蹙起。
良久之后才开口,用教诲地语气说道:“汝却是见事不明也。”钟歆一听,也虚心请教。钟瑜便继续说道:“汝以为中山何如国也?为父平日与汝说时政,汝却不记心上。”
钟歆愕然。
往常他们父子俩确有说时政,但和这事儿也没啥关系呐,偶尔说到买官的,他这老父亲也都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