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刚从东边升起。
京城东。
某条原来较为僻静、略显昏暗的宽阔胡同,其中一端突然响起阵阵的脚步声。
月光的映照下,只见十多名仆人手持灯笼,簇拥着两顶四人肩舆,不紧不慢地往胡同深处走去。
这一行人均没有言语半句,只低着头赶路。
沿着胡同走了尚未到一刻钟,十余人已在一座府邸前止住脚步,那两顶四人肩舆自也随之停下来。
紧靠肩舆一侧而行的两名仆人,几乎同时转身望向其旁边的肩舆,轻唤一声。
“老爷,英国公府到了。”
“侯爷,已到英国公府。”
一顶肩舆里传出“好”一字,另一顶肩舆之内却静默无言。
两名仆人躬着身,将肩舆前面的布帘揭起,两顶肩舆各走出一人。
自前面那顶肩舆而出之人,胡须头发略有些花白,正是保国公朱晖。
那位被弘治皇帝下旨去职,由锦衣卫解回京城的征虏军前任总兵官,此刻他的面色有些阴沉。
而从另一顶肩舆出来的,却是泰宁侯陈璇,面上带着忧虑之色。
“老哥,莫要想太多。英国公终肯见我们,那就让英国公好好参详一番。”泰宁侯陈璇走到保国公朱晖身边,朝着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保国公朱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竟然没有出言回应,只缓缓点了点头。
泰宁侯陈璇对他这般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再道:“那快走吧。”
夜幕降临,英国公府的大门自然早就紧闭了。
离那大门还有七八步,泰宁侯陈璇已让一名仆人去叩门。
“啪,啪……”
铜环叩击大门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响亮。
须臾,门侧的门房已有一人探头出来。
那人稍一打量,已满脸笑意,迎着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的目光:“原来是保国公和泰宁侯。”
站在离大门仅数步之外的泰宁侯陈璇却不敢怠慢,随即拱手道:“赵管事,今儿怎劳你大驾守门。”
“哟,泰宁侯,小的能有什么大驾,你别折煞小的。老爷早已吩咐,两位一到即迎进门来。”那赵管事轻笑了声。
过得一会,跟随赵管事的步伐,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距英国公府专门迎客的会客房只得七八步。
此刻,那会客房已灯火通明,还隐隐传出阵阵的交谈声。
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听得脸露疑惑,今晚还有其他人么?
未几,泰宁侯陈璇问道:“赵管事,会客房因何这般热闹?似乎人数不少?”
赵管事脚步一滞,转头望着他笑了笑:“都是两位侯爷认识的老熟人,一会进去便知。”
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对望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中的疑惑,也没开口再问那赵管事。
片刻后,两人去到那会客房前,抬脚正要迈进门槛,里面已传出一道声音:“终于人齐了。”
说话的正是英国公张懋,独自坐于一张锦椅子,正满面笑意地望着他们。
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齐齐唤了声:“英国公。”
英国公张懋示意两人进来。
两人边步进会客房,边张望了下,却见房内其中一桌子围坐着数人,恰好那数人也正望了过来。
无论是泰宁侯陈璇,还是保国公朱晖均认得这些人,果然正如赵管事所言,都是老熟人。
分别有宁夏镇的原总兵官郭鍧、原副总兵傅钊、原右参将马隆和原左参将左方,还有一人是西宁侯宋恺。
保国公朱晖与其中的四人,前不久还结伴同行了大半个月。
“哟,大伙都来了呢?我还以为只得我俩。”泰宁侯陈璇惊讶地问道。
郭鍧、傅钊、马隆、左方以及西宁侯宋恺,和他也甚为熟悉,笑着纷纷应道。
“怎么,就许你泰宁侯来,不许我们来?”
“这可是英国公府。”
“泰宁侯,是你来迟了。”
“快过来坐,我们可等得颇久了。”
“若不是英国公说要等你俩来,我们如今都能回府去了。”
一阵扰攘之后,泰宁侯陈璇、保国公朱晖、西宁侯宋恺却和英国公张懋共坐了一桌。
那赵管事又为泰宁侯陈璇和保国公朱晖沏了茶,这才退到一边去。
甫一坐定,英国公张懋轻叹了声:“朱老弟,阔别数月,我们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