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我感觉元神稍微恢复一些,就见一个黑须别刀武人推门进来,说是要带我们去见大王。
青衣人在前引路,黑须武人在后押送。一路见楼台亭榭、小桥流水,也不知过了几曲回廊,穿了几重院门,到了一个水边柳荫下一个凉亭前。
远远望见亭内一个人敞开胸怀,靠着高高的枕头慵懒地躺在凉榻上,面前矮桌上摆着瓜果小吃,一个美人捶腿,两个美人摇扇,一个少年正在帮他斟酒,十几个剽悍的穿轻甲的武士持兵器守在亭外。
走近了,我忽然想起黑须武人加上守在亭外的武士其中两个,正是在洛阳往邙山官道茶寮里遇到过的“凉州三雄”,原来他们做了赵郡王元干的贴身护卫,也叫作典卫或仗身。
黑须别刀武人在亭外拱手,“殿下,他们四处搜寻,寻到五个美人,现带来给殿下过目,看能否挑选到中意的?”
赵郡王元干懒洋洋地说:“都带进来罢!”
我们依次走进亭子。亭内的人穿着都十分轻薄透凉,那少年斟满酒后,又将酒壶放进一个青铜器皿。酒壶和器皿内容物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原来里面盛放的都是冰块,看来这个器皿应该就是所谓的冰鉴。古代富贵人家冬天就凿冰放进冰窖储存,直到盛夏酷热再拿出来解暑。这个冰鉴相当于现世的冰箱。
少年起身侍立,转脸过来时,我和他同时一震。这少年美貌如女子正是小六王宝孙。
王宝孙眨眨眼,我立即会意,假装不认识。再看那元干不过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眯着眼睛在纳凉享受,一脸的轻浮浪荡骄奢淫逸。
我也知这个元干是魏主元宏的异母弟,贵为亲王。但凡乱世王朝都出很多这样败国的王爷。
赵郡王元干并不抬眼,只说:“一个个地告诉本王姓甚名谁?什么出身?”
那腰身细柔的丽人见各人不作声,便抢先开口,“奴家张玲琬,本是没入奚官的罪人之后,身为舞人,愿服侍大王。”
元干微微抬眼,“唔”了一声,“你会跳什么舞?”
张玲琬答道:“禀大王,奴家会跳清商乐舞!”
赵郡王元干神色一喜,坐了起来,“嗯,不错。本王闻昔日晋朝石崇有爱姬绿珠擅跳‘清商乐舞’,每舞于宾客前,无人不意乱神迷。想不到你竟会这种已近失传的‘清商乐舞’。刚好天子首次南征时,在淮汉之地俘虏了一批懂雅乐的乐工,演习了许久,终于可以奏出正音来。早一向赐与本王几名。到时候本王宴请诸位宗亲王爷和公主,你和曲而舞为本王多争点颜面。到时本王重重有赏!”
张玲琬盈盈一拜,“谢大王!”
那农家女跪在凉榻前,“民妇孙荆玉,不会歌舞,再说家中尚有老父卧病在榻,求殿下开恩放民女归家照顾老父。”
“虽是民女却有国色,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只是对不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两句——我那些兄弟的姬妾中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花容月貌,”赵郡王元干眼睛瞟了一下农家女,朝亭子外喊了一声,“褚东、沙沉海,你二人进来!”
“凉州三雄”的背鞭大个武人和黑须别刀武人应声进来,齐拱手,“殿下有何吩咐?”
赵郡王元干说:“这个小娘子家中还有老父无人照看,怪可怜见,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俩个武人褚东和沙沉海对视一眼,又拱手说:“小人明白,这就去处置!”
弦外之音自然不会是去安排老父后半生,而是直接了结性命,省得麻烦。
“当年在豫州刺史任上,本王有个歌姬和江湖武人私通。那江湖武人武技精绝,全身肌肤犹如铜墙铁壁,刀矟难入,也曾指点过本王武技功法。被撞破私情后,他们双双哀求本王,只要本王答应放他们私奔,他们此生都不会在江湖出现。而且江湖武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褚东,你说,本王能答应吗?”元干指着“凉州三雄”的背鞭大个武人问。
褚东躬身抱拳回答:“武人和姬妾私通,有损殿下颜面,殿下断不能答应!”
“本王见他们郎情妾意,如何能不答应?于是慷慨应允!”元干森然说,“不过,那江湖武人走的时候,是抱了歌姬尸身走的。因为本王有个规矩,凡是进了本王府邸的女子,只有死了才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