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下层甲板的门的确很隐蔽,上面也没有什么船员专用的标识,被中牧随手推开。
沿着阶梯向下行走,专属于吊灯的金黄色彩在后方化为一个圈黯淡下去,那精致的、充满古典气息的布置也远去了。
如同医院里一般的简陋日光灯布置在两侧高处,暗白色的灯光取代了一切。
它们不太称职,光点和暗面交织在光滑沉默的通道上,显得多少有些压抑。
而船员的身影如细小的游鱼一般穿梭得很快,甚至互相之间都很少打招呼,面无表情,目的地明确,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从门边出来的、身为船长助理的中牧。
众人很快便意识过来中牧为什么不太想带他们来到这里了,因为这几乎是和甲板之上惬意浮华的景象截然相反,度假的人估计看见了就要直挠头发压力倍增。
“如您所见,运转游轮宛若运转一座巨大的机械,每一个齿轮的问题都会使得服务出现差错,所以我并不认同凶手有可能会藏在这里。”
中牧旁敲侧击地说道:“至少这里的工作并没有轻松到那个地步。”
沐子仿若未闻中牧的各种强调,新奇地开始四处打探,身临其境让她产生了更多的奇妙猜想,特别是各种人味的混杂,让她隐隐感到有些恍惚和兴奋。
她仿佛嗅到了凶杀案的源头,恶与欲的气息。
沐子敢肯定她的想法没有错了,于是向中牧说道:“我想找人打听情况。”
“您最好不要如此做,我想船员们大多都认识您。”
中牧再度严明制止,不过由于对这个侦探的毫无责任心心有余悸,他补充道:“我可以代您提问,当然您不要像在我面前一样一开始就指认对方是凶手。”
沐子蹙眉嘟哝道:“可还真是束手束脚。”
中牧却寸步不让,似乎已经达到了底线,“因为凶杀案船员们已经有些不安了,而且我们现在知道了守护秩序的船长是假的。”
“真要发生什么事,您不会认为一个演员能在危机关头展现出慑服众人的威严和指引前路的智慧吧。我的职责是维持这船不沉,而不是让它沉得更快,不然的话找出凶手毫无意义。”
众人都不说话,尽量夹在沐子和中牧之间两边都不得罪。
沐子眨了眨眼睛,忽的意识到在这里没人替自己兜底,的确最好不要“胡作非为”。
她立即变得很好说话,“那么先带我看一圈吧,中牧桑。”
中牧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不久之后在一个没有舱门的蓝色房间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洗衣间,船员们并不会把衣服放到上面的洗衣房里和客人们的混在一起,自然也就没有分类、折叠、熨烫之类的服务,都是通过洗衣机自己操作。”
浜畑笑道:“要是放到洗衣房的话不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吗?”
中牧也感觉有意思地笑了起来,“的确如此。”
洗衣间里面很安静,只有一圈的全自动洗衣机,部分在卷着衣物转动,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舱壁的漆有些脱落,角落有些似乎是除霉后留下的痕迹。
很干净,就是有些孤独感。
沐子好奇地前倾着身子看了洗衣机显示的数字一眼,“设定的时间只要三四十分钟,竟然没人在这等着啊。”
中牧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常见的小事这么在意,言语谨慎地道:“船员们排班很满,即便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可以完成很多工作了。”
沐子偏了偏头,瞥着洗衣室中间的长桌椅子,她并不相信船员们的时间完全像中牧所说的那般紧凑,问道:“难道不是在休息时才会到这里来吗?时间应该很充裕吧。”
中牧解释着:“忙起来时可以睡觉的时间往往不到5个小时,而且船员的配置有些不足,大部分时间都要替同事替班。”
沐子感觉中牧总是在拿同一个理由搪塞他,这家伙好死板,“很多替班吗?”
她很快地反应道:“船员们的轮休,是你在掌管的,中牧桑?”
中牧迟疑地道:“是这样没错。”
沐子转向洗衣机间的角落,蹲下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随即皱了皱眉头望空思索着,不知不觉地,连老洗衣机的摇动的噪音都消失了。
她无意识地进入了侧写,以致于她再度转头时有些茫然和惊慌。
倦乏而又有些生气的船员们的身影在桌边浮现,包括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赤膊、伸出手去拿洗衣液的男人。
他们热闹地交谈着,嗡鸣般的议论声逐渐清晰响亮。
“有钱的给的小费多也就算了,但是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生活不能自理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要帮忙,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投诉。”
“是啊。送明信片,包裹,有人竟然要求在酒里放曼陀罗,这是什么情调?”
“离谱的不是这些东西船上真有吗?”模糊看不清的人叹息一声,“不过自从有人要我帮忙掩盖一夜情时,我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用这样抱怨。”翻着墙壁上日历的人在出声后逐渐清晰,“客人们尽可能地折腾尽兴,我们的工作也少一点,甚至可以用餐车向房间发放三餐,把他们养在房间里。”
沐子瞳孔微缩,因为微微转过的侧脸.......属于中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