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叔公的老宅二楼上,十多个中老年男人围坐在一张宽大的长方形桌案两边。桌上铺着一张南中县的地图,地图几乎铺满整个桌面,三叔公独自坐在桌案的上首。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防区,既然都清楚了,也没别的意见。回去就先把人员都安排好,一旦出事,马上分发武器。另外,罗亮那边在安排物资存放,你们都安排好人手,动作要快。山伢子那里说不定需要人手,预备点脑子活,心细的人。”三叔公不急不缓的说着。
“不是让山伢子负责安排物资吗?他又干什么去了?这孩子勤快,可是,是不是有点毛躁啊?”一个头发花白,面膛红润的老人问道。这是严家的族长,严定国。
“山伢子和那个郝家的孩子应该是看出一些老宅子的门道了,今天估计是去勘察地形去了。”坐在靠外的十一叔回答道。
“这孩子内秀啊,也稳当,可比我家回来的那些伢子强多了,一个个回来就到处撒摸,恨不得能从墙里抠出块宝贝来。”尤平安说道,他是尤姓的族长。
“那还不错了,我家回来的有几个天天苦着个脸,跟他妈死了爹娘一样,恨不得踢死他们?”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周大有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瓮声瓮气的说。他是周姓的族长,是几个老人中最小的。
“呵呵,那怪你自己,谁让你舍不得把家里的好苗子扔出去。”路挺笑着说,自家回来的孩子里,有几个还是挺顺眼的。
“行了,说这些没用,人该怎么用,你们心里都有数。山伢子没那么聪明,是那个郝家的孩子聪明,沾上毛就是个猴儿。”三叔公说完,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老三,外面的东西到得不多啊。汉阳那边过不来,都被汉阳截留了。从南云绕过来的多少也有减损。这…”满头白发的宋长明很是忧虑。
三叔公一挥手,打断了宋长明的话,“有多少米,做多少饭。如果没有军队进驻,那就按预定的计划执行,这已经演练过多次了。咱们这里应该不是主战场,少主和姑爷那边才是。咱们就是把门的,守好这个门户是唯一的任务。也不要想着干什么大事,东西少有东西少的好处,起码不显眼,不显眼就不招灾。山里要比咱们想的更厉害,七年前就已经定下了防御计划,而且是应对五种局面的,这次只是第三项计划。所以,咱们的压力不会太大,也别想着冒头。没别的问题,就回去安排吧。平安和季延留一下。”
“老三,我想着把担子卸下来,让狗剩顶上。我这身体,就怕到时候尿裤啊。”宋长明看着三叔公说道。三叔公看着宋长明也是一阵心疼,宋姓是负责管理财产和物资的,是最累心的,宋长明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且非常注意保养,可现在,依然是一身病。
“行,等都安排差不多了,就交卸了吧。狗剩没问题,比你强。”
“呵呵。”宋长明听见最后这句话,从内心往外的高兴,这是最好的褒奖了,一代比一代强哦。
众人都走了之后,三叔公对十一叔说:“三伢子那里,你还要盯住了,那孩子心里有疙瘩。可偏偏又是个懂事的,你看好了,最后,还是我来说那事。”说着,抬起手阻止了十一叔说话:“这个责任要由我来背,别人背不起。”
“他爹妈那么聪明,他再笨也笨不到哪去。恐怕有的东西自己已经看出来了,不如早点挑明了。”尤平安说道。
“唉。”十一叔叹了一口气,看见三叔公朝自己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平安,让你准备的人都准备好了吗?我估摸着少主接人该回来了,到时候可不能有差错。”
“人都定下了,从昨天起就开始待命了。只要人一到,马上就能跟上。就是,三哥,如果来征兵——”
“名单不是都定下了吗?”
“可真要是汉阳要人,那可都是老兵啊。计划里可没这一条啊。”
“这个事是玲丫头临走嘱咐的,现在看,汉阳那边味道不好啊。咱们就是要给玲丫头和姑爷守住后路,让他们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打仗。既然姑爷已经算计得这么精确了,咱们就按着计划走吧。”
“我懂了。还有个事,为什么还不让山伢子成亲啊?”
“原本是不打算管,他自己也找好了。可是这次为了回来,他把亲事退了。我想着,等打起来了,给他配亲吧。”
“你,唉,愧了他爹娘,现在还要愧孩子。这怎么说的呢,你何苦担这名声?”
“我坐的这个位置,还有你们,哪个不是让人骂的?你这老糊涂,没有先人们拼命,哪有咱们?”
尤平安摇头叹气的走了,留下孤单的三叔公,望着桌上的地图发愣。
……
罗力三人忙活了五、六天,大长见识,可也满脑袋疑惑。毕竟都没接受过正式的军事教育,郝博雅三人好歹还自学了一些东西,罗力连个军事爱好者都算不上。郝博雅是个强迫症,想不明白就找十一叔旁敲侧击的打听。可十一叔只是呵呵笑,啥也不说,然后就把酒碗推过去,连带罗力,两个二瓶儿不到头的货就醉倒了,被郝博翰和罗亮背着送屋里睡觉去了。
后来郝博雅索性不问了,三个人就成天瞎转,带着电脑和无人机到处拍。北安乡转了大半,其他几个地方也都转了一些地方。郝博雅是越转越郁闷,
不过,郝博雅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在他也算是在南中县挂号了。走到哪都有人热情的招呼,这家伙的臭嘴转向了。
“看看,这才是建筑,这才是文化。看这古朴的飞檐,这承载了多么厚重的历史啊。”
“看看,这石板小巷,这就是诗情画意。”
“看这斑驳的围墙,这可比高楼大厦更有味道。”
“看看,这真诚而有朴实的笑容,大姐,我们是从外面回来的。想吃家乡的饭菜,能在您这蹭顿饭吗?让我们这几个没吃过家乡饭的人解解乡愁。”
“这菜真香,我就纳闷了,家里的祖宗们非要往外跑什么。害得我少吃多少好东西啊。孃孃,再给我添碗饭。”
………
这迷死人的臭嘴啊,人见人夸,懂事,有学问,学问深,这才是真正的学问人。
如果只是夸老宅子,还不至于这么受欢迎。郝博雅把南兴镇也转了,连那个富贵别墅区也围着看了一遍。然后就把南兴镇的建筑贬的一钱不值,尤其是那个富贵别墅区。这可是太得南中县本地人的心思了,大专家,大建筑师的评价啊。郝博雅基本上已经成为了南中县老百姓心中最懂建筑,最懂文化,最懂美食的最有学问的人了。这当然也得益于郝博雅的知识面广,知识储备丰厚的优势,但这张嘴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现在不管走到哪,都有人预定请郝大学问吃饭。
这天,四个人来到了北安乡的小良村,郝博翰跟罗亮干了两天,把活甩给罗亮,也跟着来凑热闹了。刚进小良村,郝博雅就发现这村里的路不仅窄,而且不直,还乱。“这村子有点意思,这一旦在村里打起来,那不成了肉搏了吗?”
“小良村姓尤的多,尤姓大多都习武,路不宽,但是院子都不小,而且家家都有院子。”罗力说着,开始打量四周。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村子的历史比较早,可能还会到冷兵器时代?”郝玉芝已经可以自然的参与到讨论中来了,只不过要小心避开两个损友的斗嘴。
“不清楚,应该是这样。”
郝博雅忽然注意到罗力有点不自然。
“山伢子。”一个略带中性,很好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二,姐。”
一个身材稍显丰满的女人走了过来,短发,白中透红的皮肤,容颜大方,不像南方细嫩精致的女子。
“谁是郝博士啊?”
“我是,这位英姿飒爽的妹子,有什么事吗?”郝博雅毫无胆怯的问道。郝博翰和郝玉芝差点笑出来,不知道这里的人晓不晓得博士后这个头衔,要是知道,估计很快会给六哥安上了。他们这腹黑这,可罗力的汗毛都快炸了。
“那中午赏个光,上我那吃顿饭。山伢子,你要不要也上我那蹭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