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老木匠,还有几个班子成员,都是跟着他走到现在的。
如果您刚来木器厂不久,就把一手缔造木器厂的元老开除,知道真相的会说吴光荣咎由自取,不知道真相的呢?
即使知道真相的人,现在觉得吴光荣应该开除,可这事过去以后,别人总会产生其他想法。
比方认为苏厂长您手腕太强硬一类,产生一些对您负面的想法。”
苏厂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仅仅是手腕强硬吧?是不是还要说我小人得志,做事太绝情一类的?”
“这是您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好吧。”苏厂长站起来,“你把我说服了,把煤给他送去,然后呢?”
“我觉得让孙组长出面把他叫回来最好。”梁进仓说,“就说是孙组长在您面前给他求的情,这样还让孙组长落个好人。”
“那就这么定了,你去问问孙组长愿不愿意当这个和事佬?”
梁进仓去找孙延成,把这事一说。
孙延成当然不会拒绝了。
谁不愿意装好人啊。
于是跟在大解放上,去给吴光荣送煤。
吴光荣一看照例给他送煤过来,还以为苏致祥装高姿态,表示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呢。
坚决拒绝接受。
直到孙延成装模作样地跟他说,自己去跟苏厂长求情,希望再给吴副厂长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
现在苏厂长已经同意让吴副厂长回去官复原职了。
吴光荣全家都惊喜坏啦!
立时把孙延成当成了他们家的大恩人。
孙延成多年来一直跟吴光荣不对付,互相不服气。
现在突然被他们一家奉为上宾,感恩戴德。
感觉真的是很享受。
石国良是知道真相的,一看孙延成那个装逼的样子,撇撇嘴,戳戳仓弟,悄声说:
“咱们走,让他在这里多装一会儿,装够了自己走回去吧。”
两个人把班子成员所有的煤都分完了,车上剩下的就是仓弟的。
按照仓弟的意思,先放车上,等他明天推自家那架子车来,有两趟就捎回去了。
石国良瞪他一眼:
“说的什么话,还真是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啊,车在咱俩人手里,不给任何人送,也得给咱俩送,你再瞎客气我跟你急啊。”
“好吧好吧良哥,我意思是能不能顺便买两套炉子和管子一块儿捎着?”
石国良朝他屁股踹了一脚:“玩我呢!”
为什么要买两套炉子和管子呢?
因为梁进仓还要给自家准备一套。
没错,自家那一套是第二位的。
爷爷奶奶的屋里,是第一位的。
凡是自家能享受到的,必须爷爷奶奶早已经享受到了。
其实这也不是梁进仓自己的理论,而是老传统一直这样要求每一个人。
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还是其他享受的东西,必须先给老人,毕竟老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时日无多,再不享受就没机会了。
而年轻人还是先受受苦的好,以准备接受将来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考验。
至于享受的事,就等老了再说吧。
最关键的是,如果有某一个人家,爷爷奶奶在那里冻着,你自家先生起炉子暖和了,村里人能把你家脊梁骨戳烂了。
有个儿子都很难娶媳妇。
大解放到了村里,立刻引起正在轰轰隆隆忙年的村里人的轰动,不知道这么大一辆车到村里来干什么。
孩子们以及狗们,又开始跟在车后边疯狂地奔跑。
一直跟到秉礼家前边。
村里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大仓厂里分煤,用车直接给送到家门口来了。
瞬间全村轰动。
村里冬天能生得起炉子的,也就肥田村长,宋其烈,还有村里代销点的负责人,外号大算盘子的,寥寥几家。
没想到大仓仅仅当了几个月的工人,现在他们家也能生得起炉子了。
家里生起炉子,到了正月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往炕上一坐,暖和和的喝酒捞肉,多享受啊!
大家都羡慕坏了。
爷爷站在大解放旁边,耳朵里听着围观的人群啧啧羡慕的声音,眼睛看着嫡长孙和他三叔等人往家里运煤,脸上却全是不屑:
“我不喜欢生炉子,还得伺候它。
我那屋里不冷,烧起炕来,还怪热呢。”
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就拿拐棍戳他屁股:
“你再花哨!
你不喜欢生炉子,把煤送我那屋里去。”
爷爷被戳得一蹦一蹦跳开,终于憋不住,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