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平安班的学生们,有些直接回了桃源乡,有些则找上贤良班的玩伴,吹嘘今日见闻。
裴顺与楚南打了个招呼,便往僻静小巷走去,迎面却撞见了一人。
陈齐礼脚步不停,擦肩而过时呢喃一句:“夜里我去找你。”
裴顺脸色惊奇,同样脚步未停,只随意应了声:“好。”
奇也怪也。
这老阴棍来此桃源洞天四十年,与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今日抽得什么风?
……
铁匠铺外,元皮皮背靠一颗大石,遥望河岸对面的一片桃花林。在桃源乡死去的乡里,都会埋在那里,包括他的娘亲。
他此时手握一张残旧的黄纸,上面的本就乏力所写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更浅。
元皮皮愿意听先生的话,要力争上游,是因为娘亲的绝笔信中,也有这四个字。
信中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张纸,嘘寒问暖当然也有很多,可最让他在意的,不过两句话。
“皮皮,你要长本事,桃源乡太小了,你一定要到外面去看一看,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娘亲希望你力争上游,不轻言放弃,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这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喂,元皮皮,你想什么呢?”
黝黑的少年吓了一跳,急忙将信纸塞进怀中,看了眼苏观宝,又把脑袋探出大石,才见苏父苏母离开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
苏观宝掩嘴笑道:“你还是那么怕我爹!”
元皮皮脸色涨红:“谁,谁怕他!你怎么不跟你爹娘回去?”
苏观宝道:“小师让我陪着你啊。”
元皮皮骂了句“死脑筋”,便看向那个在凉棚下堆柴的大青年,奇怪道:“刚才那个女人找他做什么,该不是连他也被看上了?”
苏观宝看着元皮皮一双眼睛充满了不甘,难免也有些黯然。
对于这个与她同时被选入小师小院的伙伴,苏观宝原本是不太喜欢的,甚至有点害怕。毕竟有父亲的种种劝告在前,说什么元皮皮性情顽劣,连他老子都敢打。
可是……
与元皮皮每日打扫小院的任务不同,她隔三差五便会被小师差遣,谓之某山有机缘,便要每日动身前往采摘药草灵花,往往一去便是大半个月。
那还是年初的事情,是她第二次上山采药,归途中仗着对山路已是颇为熟悉,跑得飞快,结果一个平沙落雁把腿给摔折了……
小师替她包扎后,便给了恩典,说先调养些时日,近日不必再上山。
可她分明看见了小师脸上有一丝失望的神态。
那是她初到小院的第二个月,父母所说「别让小师看低了」的话正当谨记在心,十二岁的小姑娘哪里想得更多?第二天清早,毅然找了根木杖,咬着牙继续上山。
说起来,她骨子里这份倔强虽然藏得很深,却也不逊于元皮皮。
对于她的逞能,小师倒是没有阻拦,只让她小心一些,倒是在她离开学院后,那个还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整日只与小师犟嘴的黝黑少年,却是扔下扫帚跟了出来。
“你就是个傻子,姓裴的就是个疯子,我要帮你也是傻子……唉,上来。”
于是乎,元皮皮背着她,她背着竹篓,爬了半个月的山。
也正是那段时间,她与元皮皮无所不谈,越发亲近,知道这家伙并非父亲口中那般顽劣,只是脾气臭了一点。
虽然,在她脚好了之后,元皮皮没再同她一起上山,俩人常在小院,话也再次变得少了起来,但小姑娘的心里,却已经将这个黝黑的少年当成了好朋友。
苏观宝知道元皮皮的志气,也从小师口中得知他资质低劣,对此,她也只能时常予以无力的宽慰。
“元皮皮,也不一定就要成为修士嘛。”
“你不懂。”
凉棚下的青年堆好木柴,拍了拍手看向俩个孩子的背影,略作思索,心起推算。
半晌过后,他举目望向对岸,见一片黄绿、夹杂浅红,不由面露喜意,动了杀机。
“好妙的一个倒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