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赶忙在白野身边一同下跪,
“相公,这实乃天灾,怪不得我家郎君。”
白榆懵懵懂懂,反正跟着跪下是不会有错的。
其余众人也将目光齐齐望着赵鼎,仿佛在等着宣判。
赵鼎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眼底深处的欣赏之色愈重。
有这样一颗悲悯之心,来日必是百姓之福,只是如今还需多加磨砺。
“君子陷人危,后面是什么?”
白野脑子一团浆糊,骤然间还真想不起来。
“务观,你来说。”
“必同其难。”
不得不说,陆游在这方面的天资真的好过白野太多。
“长风,你既言是你的过错,为师责罚与你又有何益处?如今你不思弥补,跪我作甚?难道要为师替你善后?”
渐渐地,赵鼎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
“些许难处便灰心丧气,你那庄子不过千余人,如此心性,来日如何为官执政?届时,一县,一州,乃至天下百姓,皆系于你身,又当如何?”
最后语气一缓,“夫人能自知其过者鲜也,然知过非难也,能自讼之为善,自讼不置,能无改乎?”
“学生受教。”
白野的心绪有些沉重,自己真的挑的起来么。
可既然插手了,自然需要负责到底,这不是生意,亏了大不了撂挑子走人,自己肩上的,是一群人的命运。
“近几日便安心养伤,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整奏报,夏种之前,必须上表官家。庄子上的事务,暂由务观全权处置。”
“是。”
“学生明白,若有疑问,自会向兄长讨教。”
赵鼎点头,弯腰轻轻拍了拍依旧俯身在地的白野的头,
“君子能为善,而不能必得其福。”
赵鼎带着众人离开,赵颖在临出门之时,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白野,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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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庐州城内,已经是危机四伏。
五月,都督府对淮西大军进行了整编,淮西的行营左护军原有十军,整编后变为六军,淘汰了一批不称职的将领。
然而,张浚前脚刚走,淮西大军便开始动荡不安。
起先,右军统制郦琼上书吕祉,控告新任都统制王德于绍兴六年煽动刘光世弃守庐州,并在巣县(不是曹县)大肆劫掠,杀害有妇之夫而占其妻。
对于行营左护军的军纪,吕祉早有耳闻,但败坏至此是万万没想到的。
自幼饱读诗书的吕祉虽然自视甚高,喜欢高谈阔论,甚至好大喜功,但做人的道德水准是具备的。
对那些背离三纲五常的忤逆之举深恶痛绝。
谁知,过了几天,王德也递上一份状词。
状告郦琼于绍兴六年九月,杀良冒功。
且郦,王二人都有证词,证人,最要命的是,郦琼不知从哪里获知了王德状告自己,当即便找到吕祉。
言说王德血口喷人,若朝廷不处分王德,便上呈都督府,请求调离左护军。
吕祉隐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启程前往建康面见张浚,同时请教机宜。
待到建康,吕祉将郦,王二人的始末告知张浚。
张浚料到二人会有矛盾,可没想到一下子闹到这个地步。
都督府里,张浚沉着脸问吕祉,“吕尚书以为该如何处置?”
“下官以为应双双罢免。”
张浚摇头,“国难未除,领兵打仗还需此二人。”
闻言,吕祉有些激愤,“杀良冒功,避敌畏战,强占妻妾,此等人不罢,何来军纪?”
张浚依然摇头,“淮西军的根本在于帅,梁不正则屋斜,帅不正则军废。”
吕祉不语,他从张浚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可他这根梁至今还没有正式的头衔。
张浚洞悉吕祉的心情,出声安慰,“吕尚书无须焦躁,职衔一事,待下官奏请圣上后予以定夺。”
数日后,赵构召集众宰执到入朝面对。
前不久,沈与求病逝,宰执大臣只剩下张浚,张守,秦桧,陈与义四人,也就是所谓的智囊团。
未等张浚开口,赵构首先向众人出示了御史台关于郦,王二人的奏本。
“众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张浚率先开口,“淮西军的病症在于郦,王不和,臣以为只要将王德调走,矛盾便可迎刃而解。”
行营左护军两员主将势同水火,使得赵构颇为不快,却又无法倾吐。
当初遴选统兵人选,张浚推举吕祉,得到自己首肯,现如今又怎怨得了他人。
赵构不免又想起岳飞,若是左护军托付给他,会不会还出现如今的局面。
张浚说完,见圣上久久不语,又开口说道,“陛下,为稳定淮西军,臣建议调走王德。”
赵构连忙收回思绪,“此议如何?”
秦桧出声,“此议可行,王德调走,升郦琼为都统制。”
“不。”张浚摇头,“王德调入建康,郦琼只能授予副统制。”
赵构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郦琼出身军贼!”
赵构点头赞同,“张卿所言极是。”
议完二人的安排,张浚接着说道,“吕祉已在淮西宣抚司处理军政要务,朝廷应当给与正式职衔。”
赵构望向众人,“授予宣抚判官如何?”
张守出言反对,“陛下,吕祉乃一介书生,不可轻授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