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屋里转悠了好一会儿,赵红平忍着脑袋的昏沉,出了门。
下了打谷场,沿着村前小路朝周冲村的方向走去,不用说,自然是想去看看老婆和女儿了。
虽然刚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有点不合时宜,但作为一个重生者,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就是站在远处默默的看一眼母女俩也是好的。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漂浮;田野上吹来的风混杂着木叶和秧苗的清香。
沿途皆是一望无际的秧田;许多农民散落在田间,戴着草帽,卷着裤脚,在日头下弯着腰插秧;随着身影的蠕动,水田呈现出各种形状各异的秧畦,就像一片片被蚕啃噬了的桑叶。
这年头种水稻的程序比较繁复,先要把谷种浸泡后发出秧芽,再把秧芽撒在耙好的育苗床上,生出秧苗;然后再把秧苗拔起来,稀密适中的插到水田里。这样劳动强度会大很多,但为了增加产量,普遍都采用这种方法。
没有插秧机,没有收割机,每一粒谷子都是农民靠双手一颗一颗整出来的。
农民挣得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
虽说袁老的杂交水稻已经大面积推广,农药化肥也普遍使用,加上分田到户的政策优势,这些年农村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交公粮,提留,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农业税沉重的压在农民身上,此时南下打工的风潮还没有形成,仅仅靠种地是很难真正发家致富的。
能盖起一座大瓦房,再添上一台嘉陵摩托车,已经是不得了的事。
若再能添上一台彩电,那便是顶天了。
这还是在号称鱼米之乡的江汉平原,若换作自然条件不好的边远地区,连温饱问题有没有解决都还是个问题。
一路上,赵红平也开始策划着如何赚钱了。
眼前欠的那三百多块赌债要还,之前败掉的四五千元要补上;一句话,就是要尽快想法子使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
否则你说你改邪归正了,谁信呢,必须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养猪,种果树,承包鱼塘……一个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农家子弟,目前阶段似乎也只能从这些方面着手。
下黄鳝卖……开玩笑的,这玩意儿放在七八年前或许还有搞头,这年头,农村谁家没有鳝鱼笼子,谁家后院没有养鳝鱼的缸子。
吃的吃,卖的卖,加上农药化肥的威力,黄鳝家族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减丁之祸。
办砖瓦厂,石灰厂,黄沙厂……这倒是一些发家致富的路子,毕竟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地理条件好的农村将进入推到土坯屋,盖起大瓦房的黄金年代,但这需要极大的本钱,对目前的自己来讲不现实。
其实做服装生意倒是条好路子,就拿镇上的首富王大魁来说吧,当初就是从汉正街进服装回来卖,几年过去了,硬是在县城里开了一间不小的百货店。
当初从老爸手里拿那五百元钱,确实是想干这行的,结果一时没把持住赌性。
如今想来,自己多半是被那几个狗贼下了套。
鉴于无数次前车之鉴,以后怕是休想再从老爸手里扣出一个子来。
何况老爸手里估计也快被自己给整干净了。
………
…………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周冲村附近,沿途遇到几名村民,他忙点头示好;可等他一走过,人家便冲着他的后背指指点点起来。
乡野之地的日子本就清淡且寡味,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引发热门话题;不用说,昨日那场经典的父子大战百分百已经迅速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落。
赵红平没有直接进村,而是来到了田野间。
农忙时节对于农民来讲就如同打仗一般,争分夺秒的干活;周雅萍虽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但也不是进门的客人,要跟着干活的。
走着走着,他猛然间怔住了。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棵野槐树下,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躺在一块石板上午睡;树身上拴着一头水牛,生着几堆牛粪,虫蝇飞舞;水牛不停的甩着尾巴,驱除虫蝇。
小女孩被虫蝇叮咬了,就迷迷糊糊的用小手抓一下。
这年头农村的小孩都过得苦,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农忙时大人们都忙得昏天暗地,没功夫管小孩的,随便往哪里一扔便是了。
说难听点,只要早上醒来孩子的两只眼睛是睁开的,鼻子里还在透气,就当没事养的。
杨桥镇几乎每年都有农村小孩意外死亡的,要么玩水被淹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死,割了伤口不注意得破伤风死,等等。
“朵朵……”
赵红平陡然间情绪激动起来了,失声叫道,加快脚步不由自主的迈了过去。
“朵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