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侯灿的话音刚落,茹鸣凤就破门而入,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虎子。
茹鸣凤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虎子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似乎刚刚被撞的不是他一样。
茹鸣凤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
周侯灿说道:“我娘找的仆役。”
“哦,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茹鸣凤显然是记起了前日在这儿的时候周母领过来的母子,“你这是已经做好去翰林院的准备了?”
周侯灿没有说话。
茹鸣凤的视线向屋内瞟去,很容易便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张白纸。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开口道:“学谦真是勤奋,都考上进士了还在这里学习。”
他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想看看桌子上的那张纸上到底写的什么。
周侯灿这时已经拦不住他了,只能放任茹鸣凤过去。
“此例一开,则法制尽隳,科目尽辱,贻笑天下,失信万方。”
茹鸣凤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列字,不由得愣住了,他不解地问道:“学谦,你……你这是何意啊?”
“当然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周侯灿摊了摊手,随意说道。
“学谦,你可知道翰林检讨代表了什么吗?”茹鸣凤有些激动,拔高了语调,“多少人费尽心机想进翰林,这是资历啊!没有翰林的资历,你今后的成就不会很大的,你这是何意啊?”
“我只是不想沾焦家的光罢了,况且本来三甲第一就得不到什么,我没有这个命。”
“学谦,你糊涂!根本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茹鸣凤还是很不理解周侯灿的行为,“你算什么啊,人家骂人也要看骂谁啊!都去骂刘瑾焦芳去了,你一个小小检讨,根本不会有人理你。”
“这样做,我问心无愧,”周侯灿丝毫不为所动,“我周侯灿读圣贤书,就应该做圣贤事。”
“迂腐!”茹鸣凤用上了狠话,“要是今科像往常一样倒好了,现在是白来的好事,你不要有人要。还做圣贤事呢,是用圣贤法治国好还是用圣贤法治县好?你不做翰林,日后是绝对没有入阁的可能的。”
“不做不就是了,这样我心里踏实,不用去对着焦芳焦黄中做那极尽谄媚之事。”
“你——”茹鸣凤一时半会儿接不上话,他们两个人的思路都不在一条线上,“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刘瑾当道,你这样违背他的意思会有什么后果?就算你自己不在乎,那你娘呢?你在不在乎?”
“我告诉你周侯灿,现在的情况不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你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你只能顺着刘瑾老狗和焦芳那厮给你定的道走。大家都是明眼人,没有人会说你的。把他们放到你的位置上,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一丝犹豫。
“这些人里面,包括我。”
茹鸣凤一口气说完,期待着周侯灿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但当他看到周侯灿无动于衷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劝说失败了。
事实上,茹鸣凤说的一些话周侯灿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而他思考过后的结果就是照辞不误。
虽说现在刘瑾窃权操柄,但文官清流也不是吃素的。
在刘瑾刚开始当道的时候,时任户部尚书的韩文就在时任内阁首辅刘健的支持下开展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倒刘风潮,但结果却是韩文不仅被迫致仕,连家族都被连累败落;刘健和谢迁两位阁老也黯然致仕。
当时无疑是刘瑾的权势最逼人的时候。
但经过了两年,文官的实力也在增长。在李东阳、王鏊等人的支持下,现如今的文官已经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刘瑾看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消解着刘瑾的势力。
周侯灿可以肯定,自己拒绝的后果最坏就是罢官居家。
因为李东阳不可能放任一个反刘瑾的人被刘瑾迫害致死。
一旦李东阳没能保护好周侯灿导致周侯灿身死,那他这几年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这就是周侯灿的凭依。
“可是瑞父,”周侯灿向茹鸣凤讲着道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茹鸣凤这时算清楚地知道周侯灿是不会再改变心意了,索性便说道:“咱们兄弟一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家里有兄弟照料,我会尽全力照顾好干娘的。”
周侯灿是知道茹鸣凤家中有兄弟的,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咱俩什么时候结义了?”
“就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