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发觉老差役瞪眼看过来,方齐止住笑声。其中一名妇人又低声道:“你等莫在此卖春!张管理虽然不时官员,但在安新也有官吏的样子,却亦如那肥犬豕一般,不过暂行,只为换足得吃食,便要迁往别处去的,何肯在这小村安家?”
枯燥劳累的罪民生活中,相貌堂堂身份独特的张官吏便足已成为她们的八卦对象,另两位妇人齐奇问:“当真如此?你如何知?”
“昨日老树下拾菽,听两名差役言及!张官吏乃是墨门中人,才名连赵老,张老、老族长亦是器重!已遣人征辟数次,皆为他推拒!只是贼兵劫掠白洋淀,管理家中钱粮尽空俱散,只愿为安新做事,方才暂留小村为文吏,待领足功绩,就会离开去新城!”
“怨不得那肥犬豕不惧他,差役亦不爱搭理!”
“张管理这般人物,如何肯为小恩公所用?”
“墨门是什么?!”
作为罪民,妇人门要忙于劳作,心里也是有些在恨李毅,听如此人才肯为李毅用,多少都有些不开心。只是侯李氏无意中抬起头,却见胖子担着两桶水,又已回转,惊呼道:“那胖厮归来也!”
一名妇人安慰道:“你莫惧他!今日我等饭食整治洁净些,张管理、差役与罪民们食上也欢喜!水当用足,菜来回洗,总要使胖厮多走两遭!”
侯李氏低下头,犹豫一会,方咬牙道:“使他多走十遭才好!”
于是,胖子便见到几位妇人洗两株葱蒜,亦要倒满满一大木盆水,而且仿佛都染上洁癖般,用过一次后绝对不再留下来洗别物,都是立即就倾倒掉。
明白几名妇人在联合整治他,但那老差役其实也厌烦自己得紧,便去告状亦无多大作用。
行得慢些,还要被老差役呵斥上两句。
老子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胖子只能眼泪汪汪,一趟又一趟地赶着路打水。
飨食时,张管理和差役们果然齐**赞今日菜食整治得比往常洁净许多,吩咐日后尽可照此整治。
飧食之后,罪民等各归自家窝棚去。
侯李氏的丈夫名化,字玉德。今日总算又得熬过一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亦往自己的窝棚行去。
前行路上,回复精力的郗乐将他堵住。
胖子三番五次骚扰自家妻,侯化并非完全不知。好在罪民虽说毫无地位,苦役又几乎没可能得赦免,监察、差役们却也严禁他人施不法事,早不似当年贼众中模样,且胖子也只是过客而已,并不敢真如何。
见胖子挡在路上,其余罪民如避瘟疫般,纷纷绕道去,侯化只觉得厌恶,问道:“何事?”
“你侯氏获罪,自该受罪,何苦累及他人?”郗乐笑嘻嘻道:“何不去妻,使其改嫁得免罪?”
侯化冷笑:“我等此时为罪民,便得永为罪民?天下纷乱至此,厌邓贼者众,其便能久得势占司隶?待其为他人所灭,罪民岂不自得救?”
胖子睁大眼,咋舌道:“你敢咒此地之主?我当告于差役!”
“安新不以言语罪人,我岂不知?”侯化并不怕他,嘲道:“便使差役闻之,不过再与我几鞭,今尚有何惧?”
胖子又嬉笑道:“便得多责罚你几鞭,亦是好的。”
实在看不惯胖子这丑恶嘴脸,侯化道:“便我去妻,我妻聪慧贤良,当亦不至眼拙于此,下嫁你这般犬豕!”
胖子顿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炸毛,急问:“我这般如何?岂不强你百倍?”
“哧!”
见他如此不自知,侯化反被气笑,语道:“足下已担过一日水,何不留几分与自家照一照?”
侯化言毕,已自往前行。
对方身为罪民,地位便得在自己之下,对自己的语气、态度中却是说不尽的藐视。引得胖子勃然大怒,自后赶上,迎后腰就是一脚踹出。
侯化受一下重击,顿时前扑跌倒在地,回身爬起,揪着胖子便开始厮打。
罪民们俱聚过来看戏,侯李氏尚与妇人们清洗碗筷、炊具。得闻后亦急赶过来。
侯化力弱,斗不过这胖子,腰腹上狠中了几击。好在差役们亦赶到,将两人拉扯开。
胖子眼睛上亦被打中,尚嘶吼着要扑上去。
中年文士已到,问明缘由。是郗乐挑起事端,更是怒不可遏,便请差役鞭责,贬他日后也做罪民。
郗乐不服,厉声道:“我乃是乡民,不过劝人夫妻绝婚而起纠纷,两人互击。各有损伤,非虐也!无乡老院审查律规,何能贬我为罪民?”
差役们倒被这胖子说得怔住,细思他所说倒也不算差。
见此模样,胖子更是得意,指着文吏道:“张管理,你不会呆在小村,亦非乡老。不过暂充管理,今竟治我罪,岂不可笑?”
侯李氏已分开人群,哭啼着上前,扶起侯化来看,已多处被击伤,加上往日纠缠事。对这胖子真是恨怒交集。
从一起干活的妇人们嘴中,侯李氏已知晓这位张管理是极有本事,扑到他脚下,嚎哭道:“此辈犬豕不如。常日纠缠于妾,今又伤郎君,求张管理做主!”
脚下罪民妇哭声催悲,前面的胖子气焰却嚣张得紧,差役们却尽不肯出力,惹得张管理亦愤恨难平,跺脚怒指胖子道:“我张既不为县令乡老,非不能,只不愿也!待我求为村长,你这般阿物当得何事?”。
差役中尽知此人为主公欲求而不得的,之前才多有懈怠,见他突然改变主意,有眼色好的,早一脚将胖子踢倒。
一名老差役扬手几鞭赐下,抽打得胖子鬼叫,先骂:“贼厮几次三番待张公无礼,欲作死乎?”
再转过脸来,老差役已是一脸灿烂笑容,语道:“张公勿与此小人计较!今日事,我便当告于老族长,使张公早日得职!”
这老差役本就是这村中人,子希望有个贤能之人担村长,他随老族长数月的时间,职位虽低,却是能在其面前说上话的,先用话将张既堵住,怕他再生变。
惹张既再顿足,阻之与语道:“何急至此?我既愿担任村长,岂能言而无信?我墨门为欲大治其境,不时言而不信之人。”
老差役这才讪讪停住脚步,又指尚趴在地下哭喊的胖子问道:“以张公之见,此贼厮辈当如何?”
非只这一位老差役,其他差役们亦传承自主公处的,变脸急快,对张既都态度大改。
微有些失落,又仿佛本意便要如此,今日不过顺水推舟,张既沉吟一会,道:“此贼言亦有理,其尚不当罚,待日后犯事,再来并处!”
唬得胖子心惊胆颤,再不敢猖狂,勉强起身冲张既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