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久了,朱五已经很明白称孤道寡的意义了,因为人心隔肚皮,他根本无法肯定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骗他。
哪怕他身边的人大概率不会背叛他,但他们也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蒙骗他。
就算没有故意蒙骗,位置高了,他的命令在逐级向下传达执行,执行效果不断向上反馈时,也一定会出现该有的偏差。
如果不想被蒙在鼓里,和傻子一样被周围所有人合起伙欺骗,让自己可以收到真实的反馈,让下面执行自己不被扭曲的命令。
那不仅要对所有人保持怀疑,时刻提醒自己是孤家寡人,还要自己亲眼去看一些东西。
这次他去看崔文茹手下运转的作坊,就事先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去了。
到了地方后,朱五没有叫人通知这里的管事,一身普通百姓装束的他自来熟地向那些匠人走去。
一见面就向其中一个老者大大咧咧道:“老丈,问你个事。”
朱五的满口官话,还有刻意制造的,有些狼狈的样子,以及身后一批同样狼狈崔文茹和保镖,让老者很是吃惊,连忙问道。
“后生,你这是从哪逃难过来的,河南?”
朱五点了点头,又问道:“老丈,听说在这干一个月给四钱银子,是不是真的啊?”
老丈皱了皱眉,怒道:“后生,谁给你说四钱银子,以后别和他来往,这里一个月给五钱,那人是不是说有一钱银子是他的?”
朱五“震惊”道:“真给五钱银子?这都干什么活啊,我还听人说管事会找借口扣工钱,或者拖一个月的工钱不发,有没有这种事?”
“放心干,不出大问题根本不会扣工钱,至于干什么活,就看你有多大能耐了,手巧的捏陶器,干不来就只能下苦了,搬陶器搬土什么的。”
“这苦不苦啊,一天干多长时间?”
“没个数,天亮了开工,天黑了收工,除了吃饭就是干活,苦是苦了点,日子好歹能过下去,怎么,怕苦?”
“不怕苦,怕累死,老丈,这和种地比起来哪个好?”
“要是家里有几十亩地,谁来这啊?一年好歹有个农闲时候,这根本就没时间歇。
不过后生可以放心,累不死人。”
朱五松了口气,突然狡黠道:“老丈,不是说没时间歇吗,你咋就站在这不动呢?”
“去去去……”
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直接把朱五轰走了。
朱五又问了一些匠人,得到差不多的结果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崔文茹知道自己表现不错,路上故意问道:“相公为何见匠人得温饱就喜笑颜开,丝毫不顾乡绅怨言?”
朱五指了指远处的作坊,解释道:“他们是能翻天的大势,要是他们支持为夫,区区乡绅又算得了什么?当然,要他们支持才行。”
谈兴未尽的他又对崔文茹道:“娘子,让作坊里做工的匠人干多干少都一样可不行,经商你是行家,你自己要多想想。”
崔文茹应道:“相公放心,这个作坊毕竟只是新开的,来的都是没干多久的佃户,先要一个月定死五钱银子让他们安心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