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鑫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早晨的豆卷和汤面几乎被消化干净，肠道不停的摩擦挤压发出阵阵酸痛，这种感觉不知道是饿还是恶心，脑壳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眩晕。

打开窗帘，刺眼的光线充满房间。孟鑫拧开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倒入开水壶，按下电源。然后到厕所里洗了把脸，擦干水渍后，对着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眼睛。

调整好状态的孟鑫，听觉渐渐灵敏，门外的噪音陆续传入耳膜，脚步声和说话声掺杂在一起。他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是来自娄树林，另外的声音不是程真。

“娄总，咱们的车已经去了四五个村子，村民们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开始坐地起价，收不上货来。”尽管对方声音很小，似乎在刻意回避着某些人，可对于孟鑫来说，这些消息是他最关心的，因此听得非常清晰。

“难到娄树林在骗自己？”孟鑫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光凭着隔墙的耳朵听来的消息就妄下论断，有点小人之心。可毕竟事关企业生死存亡，孟鑫忍不住从洗手间出来，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更多一些。

“涨多少？社员那边都是一块五一斤收的，现在市场价到了一块八了。那些社员有些情绪，但是也没说什么，可是有几个老人已经在跟咱们的人提结款的事情。”

“你回去跟所有社员讲一下，想退社的我娄树林随时欢迎，但是许出不许进，只要退社，当时就结款。”

“明白了，您这是吓唬吓唬社员，还是真让退？”

“不是吓唬，三柱子，你记住了，我娄树林说得出做得到，想跟我一块赚钱，决不允许有二心。”

“明白了，娄总，我这就去办。”

“记住了，一块五是上限，告诉其他村的村民，这个价格只今天一天，明天开始咱们就不收货了，到了明天，价格爱降多少降多少，一概不收！去吧”

“好嘞！”

三柱子的脚步越来越重，孟鑫听到脚步声经过自己房间时，似乎挺住了。原来电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发出来不小的动静。

三柱子隔着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朝着603看了一眼。宾馆的房间是他替娄树林安排的，知道里面住的是来收货的客商，大老板。不禁浮想联翩，要是自己也能认识这么厉害的大老板，发财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三柱子毕竟胆小，回头看了一眼608门口，娄树林早已经进屋，但他那句，“想跟我一起赚钱，决不能有二心！”还飘荡在走廊的空气中。

吓得三柱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离开603门前。

孟鑫隔着门就感受到了娄树林语气中的坚定，知道他不可能会开玩笑，也说明自己没有信错人。

宾馆的档次虽然不低，但金山县毕竟是经济条件没办法跟海城比，房间里的袋泡茶是那种简易包装带个拉线的那种。尽管纯净水烧开，没什么味道，孟鑫也不愿意尝试这种茶包。

淡淡的开水吹了几口就能喝了。“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味道”，孟鑫自忖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真到603喊过一次孟鑫，但他睡的太熟，就没再喊他。下午608不停的进进出出，时间很快过去。

第五个场地也安排上了，海通的包装箱经过总部的调控，从各地仓库纷纷运往发货现场。

农梦公司的办公室里，各种电话想个不停，程真一会儿一个指令，一会儿一个指示，但所有人都干的非常起劲。

一美食后台上，买家的留言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加上客服权限，全员回复评论区。

第一天结束了，订单量超过了38万单，一点一点朝着40万移动。程真指示大家辛苦一下，晚上也要轮流值班，十二点前，必须要守着评论区和客服窗口。

晚饭后孟鑫和程真不放心，来到金山县第一打包现场，整个院子灯火通明。打包车间全都是次次啦啦的打包带的声音。

十条临时搭建的生产线，搬货，拣货，装箱，称重，封箱，码垛。车间里来来往往，都是人。面容上看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村里还在干农活的，基本上很难见到年轻人，农村太穷，种地不赚钱，种果树也赚不到什么钱。所以年轻人都跑到沿海城市去赚钱，一年到头也不回来。”

娄树林很庆幸自己没有离开金山，他不会像那些没有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只会追着钱跑，他要做的就是让钱留在金山，而想要留住钱，就得先把人留住。

他计划把山里的果子卖到全国，不仅如此，将来有了钱，还要在金山开一家自己的工厂，把卖不上价的果子加工成食品，这样年轻人就能就在金山，踏踏实实的赚钱过日子。

“没办法，上学考出去的不愿意回来，留下来的又没什么本事，只能干又脏又累，没人干的农活。一辈子太快了，人一下子就变老了。”

孟鑫看了看娄树林，看不出这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年轻人能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在人们眼里，娄树林也许就是个暴发户而已，金山当地人这也看，孟鑫和程真当初也是这么看。但随着了解和沟通的深入，娄树林身上的很多东西，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孟鑫喜欢总结，他把这种吸引力称为“领袖气质”。他曾经以为自己有，遇到程真以后，他认为程真比自己更适合当带头人，说他身上具有普通人缺乏的天生的领袖气质。对比，程真不置可否。

程真的说法是，什么气质不气质，最好什么标签都不要贴，人一旦给自己贴了标签，就容易被道德绑架。

“想让年轻人回来，那还不简单，娄总，你在金山开一家互联网公司，或者咱们两家合作，我们把分公司开到金山来，高工资，高福利，别再用你家的什么三柱子，二柱子，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也都一概不用。你看年轻人回不回来？”

程真经过一天的共处一室，加上年龄相仿，和娄树林的关系，无形之中比孟鑫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