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当然知道，老皇帝这是表演给姚青书他们看的，若不能让恒国知晓，就连大周皇帝，都犹犹豫豫，一会儿敢打一会儿又不敢打，恒国又如何能一步步走进圈套，让大周首先在舆论战中取得先机呢！

方林默默惊叹着老皇帝的演技之余，亦对他很是佩服。

几个时辰之前，刚说要给一个错误信息，这不就来了。

接下来，他便要盯紧这姚青书三人，看能不能顺藤摸瓜了。

两国纷争，尤其是在初期，情报极为重要，知己知彼，方能视情形而进退有据，而一旦开战之后，拼得便是实打实的国力与军力，届时，情报虽仍旧重要，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是以，方林猜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姚青书三人肯定会传信恒国，告知他们大周的态度，告诉他们，别看大周强硬回击，其实虚得很，别怕，可以继续逼迫，继续强压！

于是，当内阁正式决定反击方针，严辞以对时，方林则悄悄给了老皇帝一个眼神，默默离开了内阁，前往奉天司，准备加强对姚青书三人的监控力度。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便和奉天司有关了，嗯，说跟奉天司有关其实有些说大了，其实是跟方林自己有关。

李念薇和胡侠受了伤，胡义更是断了个胳膊。

方林这个人，单以青衣的职务论，是真的与别的青衣迥异。

别的青衣，都是从最下级青衣做起，老老实实巡查辖区，保护一方平安，运气好，立了功，同时还要有自身实力进行支撑，方能一步一步提升职级，总之，是又累又苦又危险，尤其底层青衣，随时小命不保！

方林则不同，一路走来，直到现在，除了最一开始的下级青衣李洛，他压根就没跟过上级，辖区什么的也是从来没有划分过，偏偏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时间，甚至成了子爵，进了内阁！

做青衣做成他样式儿的，也真是奉天司历史上头一个了。

连带着，李念薇、胡侠、胡义这三个跟在他手底下的最下级青衣，也成了所有底层青衣们羡慕的对象。

这三人，运道太好了！

什么都没做，找了个无比强硬的靠山不说，还他娘不用当值你敢信？

我们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打生打死，你们可倒好，天天衙门里闲得没事，享着清福，还一天到晚跟那些中、上级青衣们吃吃喝喝，称兄道弟！

还他娘有没有天理了？！

坦白讲，李念薇三人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前段时间主动找上方林，请求方林多少派些活给他们干，不然，真的没法儿再面对同僚们了。

方林是护短的，对李念薇三人也很是中意、喜欢，不想让他们跟在别人后面，在辖区受苦，说不定哪天遇到个大妖或者鬼魅，人也许就没了。

而他当时正好接了老皇帝情报头子这个活，于是大手一挥，三人便转到了情报院。

在他看来，在情报院干一些情报活儿，危险性便小了很多，这三人是他的人，下面人多少也会照顾着一些，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前几天牺牲了几个密探，倒也让他有所警醒，想要将李念薇三人给调回衙门里，只是那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整个京都的所有官员，全都要仔细核查，简直累得没日没夜，别说他了，便是天级的张进都忙得有些吃不消，也就一直没落实这事儿，拖到了现在。

没想到，也就这一两天的功夫，还是出事了。

连夜赶至奉天司衙门，方林暂时没有去情报院，而是先去了李念薇三人养伤的区域。

眼下内阁那边还没结束，即便结束了，姚青书三人想来也不会明目张胆到一结束就立即报信，且反正一直有人盯着他们，暂时不急。

还是先去关心关心自己下属比较重要。

“怎么回事？伤这么重！”

查看过胡义的胳膊后，方林面色凝重。

前来报信的人说得有些保守了，这哪是断了个胳膊，胡义的右臂明明直接没了！

胡义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与哽咽，不是疼的，而是他知道，没了一条胳膊，自己的青衣生涯，便算是结束了。

一旁，李念薇与胡侠二人则是一脸惨白，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昨日下午，张大人怕初次调查存在疏漏，派了一些人去复勘，我们三人便随行去了开奉府，开奉府是大理寺少卿邹云龙的祖籍，指认邹云龙并非本人的那个幼时邻居，便是在这里找到的。”

“这我知道。”方林打断了胡侠的话，“说重点，你们怎么受伤的？”

说着，他面露不愉之色，“这个张进怎么回事，邹云龙乃是三个奸细之一，他岂会不知，调查他们肯定存在危险，怎么让你们跟过去了。”

“怪不得张大人，是，是我等三人主动要求前往的。”李念薇有些虚弱地开口道。

方林皱眉：“明知道有危险，为何要主动前往？”

见李念薇不说话，胡侠犹豫了一番，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随着最近大人的声势渐隆，我等三人，其实，颇遭受了一些非议……为了，为了不堕大人威名，我等三人进入情报院后，便稍稍主动了一些……”

方林闻言怔了怔，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这又是何必？”

他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你们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做的事情，你们大多不知，但仅从知道的那小部分来看，也该看出一些端倪……你们也不想想，我方林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一帮宵小的一些非议便能影响的？”

“今后莫要再想这些，老实提升实力，待实力提升上来，自然会让那些人闭嘴。”

“至于胡义。”方林望向胡义，继续道，“胳膊断了也就罢了，你是直接没了，我亦无能为力……一条胳膊没了，影响确实不小，但独臂亦不是便从此绝了武道之路，莫要这般自暴自弃，你若晋升地级，独臂又如何，遇上玄级还不是碾压？”

“到了地级，武道力量可外放施为，如臂使指，何止抵得上一条胳膊！你年纪不大，武道天赋亦不低，只要肯埋头苦练，地级不远。”

“是……”胡义闻言，无神的眼里闪烁了一番，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绝望了，嗫嚅道，“卑职只求大人一件事情。”

方林点头：“你说。”

“求大人莫要放弃卑职……卑职还想跟在大人身边做事……”

“胡义，莫要让大人为难。”

一旁，胡侠忍不住开口道，“奉天司没有收容残疾青衣的先例，以往残疾的都退下去，到六扇门或者各个府衙了……其实也好，至少比青衣安全，咱们家，有我一个青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