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和沈文昌相处的太尴尬了。
千防万防,没防到沈晴是他闺女。
这丫头看他要走还立马跟了过来,也不看她爹的脸都黑成啥样了。
“你跟着我干嘛?”
沈晴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给许惜年抛了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
“你不想送我回家吗?”
许惜年看了一眼沈文昌,一把就拉住了沈晴的手,刚才还风情万种的沈晴立马原形毕露,拘谨的俏脸通红。
许惜年还故意凑近了她耳朵一点,“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一下更是杀伤力十足,姑娘头上差点就蒸出朵蘑菇云了。
许惜年偷偷瞄了一眼沈市长的表情,那眼神里仿佛要杀人一样,他心中大定。
想让一个男人讨厌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撩她闺女。
让王祥林自己坐车走了,许惜年说要享受晋阳如水的夜色,王祥林嘿嘿一笑,表情上写满了我懂。
皇冠车一走,许惜年就把拉了一路的小手松开了,自顾自的盘着胳膊往前走。
不知道为啥,晋阳的路灯都要加上几个红灯笼,就算是身处夏夜,也有种过年般的红火。
还是挺气的,本来指望今天晚上忽悠来几个学生交学费呢,因为那个疯婆子,全泡汤了。
沈晴倒是不气,跟在许惜年身边,还美滋滋的,偶尔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一样捂着嘴傻笑。
许惜年恶作剧一样在她的脸两侧捏了一把,“你傻高兴什么呢?”
沈晴揉揉她被捏的地方,委屈巴巴的说。
“你刚才说我是你女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大声...”
这姑娘的关注点总是那么清奇。
不过一句女人,价值六万,也不算亏嘛。
路边摊这会在城里基本还是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不如大搞地摊经济那会火爆,也不像创建文明城市那会一样冷清。
一切都还是很自然。
一个小推车,一个煤气罐,再加上一个小马扎,这就是一个家庭的全部希望。
这群人就这样坚强的生活在这座城市最柔软的角落。
许惜年忽然停下了,沈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无人问津的凉粉摊前,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给坐在小马扎上的妻子揉按着肩膀。
也不是靓男俊女,就是华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夫妇,却让许惜年久久不能移步,仿佛刺痛到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
记不清冬天还是夏天了,许正升和纪晓芸小两口,就支了这么个小摊,一天十块二十块的,有时候还挣不着。
甚至这只是俩人干完其他活的副业。
许正升在炼钢厂当工人,几十年耗费的不仅是青春,还有健康。
冶炼烟雾超标,里面铅含量更是超标。
完了厂里还不让说。
结果就是许正升血铅超标。
那会在厂里的时候,每年还组织四次排铅治疗,注射药物排掉血液里的铅。
副作用是杀死有益细胞。
每次做完至少得静养一个月。
厂子一倒,再也没治疗过。
有次许惜年从外地回来,看见许正升蜷缩在小摊后头的地上,一脸痛苦,纪晓芸就在旁边着急忙慌的给他乱按。
也不知道按了有啥用,但那就是你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的模样。
绝望不
有病都不敢治。
那会许惜年一个人偷摸在角落里哭成了泪人,还没敢让人看见。
从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挣大钱,养活父母。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现实面前,还是日子照样过,穷人照样穷。
能稳定赚钱就不错了,还敢想那么多?
沈晴看他盯着那里发呆,有些疑惑的问他。
“你想吃吗?”
看他也没回答,就哒哒哒直接跑过去买了两份。
然后一个市长千金,一个“豪门公子”,就这样不顾形象的蹲在马路牙子上嗦粉。
即使没有屏,98年的夜色也充满了闪烁的霓虹灯。
沈晴擦擦沾满油污的嘴,歪着脑袋,看着头埋在碗里的许惜年。
“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许惜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沈晴一双眸子不知道飘到了晋阳城的何处,喃喃的开口说。
“走之前一定要记得和我道别呀。”
说话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