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百七十四章 血色兰绽,案发问责(6K)(2 / 2)观星若尘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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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二境了。”丁宁微侧过头,望向屋内脸色凝霜的长孙浅雪,朝着她笑了笑,语气如常:“我借用了件符器的力量。”

“符器么?通玄半月便已迈入炼气,又以二境修为催发五境剑气,连斩数记……”

赵千两言带冷意,屈指弹飞黏在官袍下摆的酒糟,玄铁扳指在柜台划出深痕,高处悬着的灯盏亦随之垂落,恰好搭在对方的头顶:

“小丁掌柜,若没法解释清楚的话,不如跟本官回司里,尝尝新到的云顶雾尖?”

屋檐残冰恰在此刻坠落,碎在青石板上溅起晶莹。

“二境杀五境,司里办案虽无先例,但依旧有迹可循。”

夜策冷的身影从酒铺的院墙后方倏地转出,玄色金纹的官靴碾过青砖缝里的冰渣,腰间悬着的墨玉司首印与酒坛碎片相撞,发出空山泉涌般的清响。

赵千两的玄铁扳指在柜台划出最后半寸深痕,缓缓直起身子,动念把灯盏拎至原位:“司首大人,来得倒是巧。”

其余众人则慌忙行礼,丈量剑痕的墨斗线失了真元牵引,软绵绵垂落在血泊里。

“前几日尝过梧桐落巷口的早面,想着再来一趟。”

她广袖拂过焦黑的榆木桌,三寸厚的冰霜应声消融成水雾,脸颊上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赵观令可还记得夔门战役?监天司卷宗第三百二十四册第七页有载。”

“为断绝输向阳山郡的军援,楚军二境斥候用三枚寒螭珠引爆埋入符晶的江底暗礁,葬送我朝五位五境水师偏将——赵观令当时就在船上吧?战场从来只看生死,何曾计较境界高低?”

赵千两的玄铁扳指深深陷进柜台,木屑簌簌落在血泊里,十年前那场战役的江水似乎又漫到喉头,他记得楚人临死前捏碎的螭珠,记得同袍被冰锥贯穿胸膛时喷出的血雾。

“至于符器……”

夜策冷朝着丁宁微微一笑,从对方正掏出衣袋的手接过了块色泽黯淡的透明晶符:“此乃白羊洞长老赵青所炼的‘玄冰引’,三日前巳时三刻在监天司《器鉴薄》录的档。”

在赵千两抚额沉思的间歇,她又继续踱到了尸体之旁,在某个酒坛冻硬的冰坨中寻出了柄三寸小剑,而后伸指一抹,剑身流萤般的纹路在灯光下泛起幽绿,如夏夜坟茔飘荡的鬼火。

“楚境孤鸿宗《流萤追魂剑谱》第七式,雁渡寒潭。”

夜策冷袖中飞出片暗青布料,细看竟是中衣残片,经纬间游动着半透明的蛟纱:

“这种混纺蛟纱的织法,经纬线用楚地三色柞蚕丝混编,上月刚出现在楚质子府采购清单——礼司徐大人最清楚不过。“

赵千两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十年前夔门江底彻骨的寒意突然涌上脊梁,兼有怒意满腔:“骊陵君!今夜四起大案,莫非皆是你遣人所为?”

言至中途,他已然从案察丞处摄开了柄柳叶小刀,划开了暗卫尸身腹部。

无视手上触碰到的脏器血污,赵千两径直将五指沉入了此人丹田气海的位置,凝神感应了半晌,方才收回手来——监天司特有的验气术法在经络中游走,可勾勒出死者生前修炼的功法路数。

“果然是楚人。”他将沾着腥气的指尖竖在鼻前,用力吸嗅,眼中燃起了灼热的光焰:“这熟悉的气味,跟多年前一模一样。”

“司首明鉴!”

捧砚司吏的朱砂笔抖出个墨点,慌忙补记:“死者确系楚人,按大秦律……”

“按大秦律,修行者擅闯私宅,主家可格杀勿论,故丁宁无罪。”

夜策冷截住话头,转身向着酒肆门外行去,晨光将她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盖住丁宁脚边那滩未干的血迹:

“依秦律第三章第九条,凡外使涉案者,当遣尸首并证物归其府邸,并着礼司、刑司予以督责典正。”

“传令。”赵千两的玄铁扳指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卷动的罡风震落梁上积灰,他抬手摄来案察丞捧着的朱砂砚,笔走龙蛇间,血色秦篆悬浮在半空,每个字都似裹着雷霆:

“着人将这三具尸首用青竹担架抬着,自南市绕朱雀大街游行三周,再走东华门正街送至骊陵君府,敲惊堂鼓,吹《破阵乐》,给咱们的质子殿下送份早礼!”

他官袍下摆扫过丁宁脚边的酒瓮碎片,突然俯身凑近少年耳畔:“干得好样的!”

监天司众人收拾器具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丁宁扶着焦黑的柜台起身时,屋檐冰锥又坠落了两根。他抬头望着破洞的屋顶,晨曦的微光正透过瓦片缝隙,悄然流泻而下。

……

辰时初刻,长陵主街的青石板还凝着霜。

监天司十二名赤绦卫分列两排,抬着三具青竹担架,领头的官吏每走二十步便敲响鼓锣铙钬,惊醒了沿街商铺,雕花木窗接连推开数寸,露出各色惊疑不定的面孔。

吕思澈的指尖掐进掌心时,《破阵乐》的铙钹声已震得府门铜环叮当作响。

“君上正在更衣。”他面色疲惫地拦在仪门前,衣袍上的云气纹被晨光镀了层金边,无奈言道:“还请诸位将证物移交礼司……”

可没有人理会他。

“贵府昨夜走失的仆役,监天司帮着寻回来了。”赵千两的亲随摘下青铜面甲,露出道横贯左脸的剑疤——正是十年前夔门战役留下的纪念。

他故意用楚地口音高喊:“按大秦律令,尸首要劳烦贵府自己焚化!”

围观人群中的老乞儿突然挤出队列,将油渍斑斑的《养生练体诀》摔在石阶上。

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青竹担架上的暗纹,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担架边缘。赤绦卫刚要呵斥,却见这老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颤巍巍搁在尸体胸口——竟是块发霉的黍米饼。

“上月廿三,城南米铺的赵娘子给的。”

在吕思澈悲凄的目光注视下,老乞儿喉咙里滚出砂砾般的呜咽,缺牙的嘴漏着风:“她家小儿说……说阿娘做的饼要分给饿肚的人。”

……

徐福端坐在会客厅的紫檀螭纹圈椅上,捧着盏雪芽茶慢饮。茶雾在他面前凝成符篆状,将门外喧嚷尽数阻隔。

直到“楚人犯禁,秦律昭昭”的唾骂声穿透结界,他才抬指截断茶雾,任由声浪裹着晨风灌入厅堂。

“殿下该去迎客了。”

骊陵君跨出门槛时,正撞见赤绦卫将第三具尸首重重摔在照壁前。尸体胸口的油纸包散开,霉变的饼屑沾上他织金云履,恍惚间与幼时在楚宫喂过的狸奴食盆重叠。

他广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惊愕:“诸位这是……”

“昨夜贵府三名门客擅闯民宅行刺,被苦主当场反杀。”

赵千两的亲随将青铜面甲掀到额顶:“按大秦律第七章第四条,尸首须由亲属认领——当然,若无人认领……”他靴尖踢了踢青竹担架,玄铁护胫撞出沉闷回响。

围观人群中的绸缎商突然高喊:“楚狗滚出长陵!”几个泼皮趁机将烂菜叶掷向吕思澈。

骊陵君侧身挡住幕僚,任由菜汁在雪色锦袍绽开墨梅,袖中楚王玺印隔着布料硌疼肋骨。

徐福的轻咳声从厅内传来。

骊陵君瞥见对方指尖缠绕的傀儡丝正泛着幽蓝,突然拂袖震落衣上秽物,厉声喝道:“既是本王府中恶仆,自当按秦律严惩!来人——将这三具尸首拖去焚化场,骨灰洒进灞河!”

吕思澈猛地抬头,正欲劝谏却被主子眼底的血丝骇住。

当府兵抬起担架时,骊陵君突然俯身拾起半块黍米饼,在万众瞩目下缓缓送入口中。

霉斑混着血腥气在舌尖炸开,他喉结滚动咽下饼渣,转身对人群长揖及地。

“孤治下不严,愧对长陵父老。”

已彻底变得乌亮的鬓发垂落,遮住他抽搐的眼角:“即日起闭门思过,凡涉及此案的门客仆役——”他拔下金簪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阶上凝成符印:“皆废修为,逐出大秦!”

“还我赵娘子!”

疯癫痴傻的老乞儿却仍是不依不饶,嘶吼声刺破人群喧哗,沾着泥垢的指甲几乎戳到骊陵君鼻尖。

吕思澈慌忙去拦,却被老者另一手甩出的半块尖石子砸中额角,在转瞬凝成的真元罡罩上荡起数层涟漪。

“杀人偿命!”

老乞儿的唾沫星子混着血丝溅向惊愕的质子殿下之际,徐福的茶盏却恰巧轻轻磕在紫檀几上。

青瓷底沿触木的脆响仿佛某种咒令,癫狂的老者突然僵在原地,许多根透明的丝线精准地刺入了他后颈的三焦要穴。

这名孤苦老人的声讨之举戛然而止,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接着竟缓缓收归原处,浑浊瞳孔里映出骊陵君突然绽开的温润笑意。

后者伸手扶住浑身抽搐的老乞儿,掌心触到对方沾满污秽的破袄时,胃袋猛地痉挛。

“老人家受了惊吓。”

骊陵君喉结滚动咽下反酸的胆汁,任由老者口鼻溢出的涎水滴在织金云纹前襟,将昨夜才熏过沉水香的锦缎浸出酸腐的黴味,清柔的嗓音里恰到好处掺进三分哽咽,又塞了个鎏金香囊入他怀中:

“吕先生,速送济慈堂好生将养,着人备十两安神散、三匹素绢。”

吕思澈袖中滑出块犀角牌,牌面“慈”字闪过朱砂光泽。两名灰衣杂役抬着藤编软轿从仪门转出,轿帘上净尘符无风自动。

当老乞儿瘫进轿中时,徐福的傀儡丝已化作青烟消散,只在老人后颈留下星点红斑。

围观人群中的药铺伙计突然嚷道:“济慈堂的安神散要配雪蟾血!”绸缎商立刻接口:“君上仁德!”几个泼皮悻悻缩回巷角,监天司的赤绦卫收戟退后三步,精铁甲胄撞出整齐闷响。

卖炊饼的妇人抹着眼角跟身边人耳语:“瞧瞧人家王子殿下,被贱民冲撞了还以德报怨。”

他丈夫却啐了口浓痰,靴底碾着《养生练体诀》残页往人群外挤:“作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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