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海格并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但他在物质生活上的追求确实有很多与常人不同之处。
他对金钱和金钱所能带来的享受毫无兴趣,在他的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就只有朋友、家人和那些可爱的(至少在经过个人滤镜美化之后很可爱的)神奇生物,如果真要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考虑该如何报答邓布利多当年的救命之恩——五十年前,如果不是老校长从中斡旋,在学校的橱柜里养A类危险生物八眼巨蛛的事情暴露、还因此被指控为谋杀同学的犯人的他,现在估计早就已经变成阿兹卡班监牢里的一堆枯骨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在承蒙邓布利多的收留、在霍格沃茨当起了猎场看守之后,海格又利用职务之便把那只差点害自己丢掉性命的巨型蜘蛛偷偷养了起来,带着父母守望儿女那般慈爱的目光见证着它茁壮成长到鼠式坦克那么大小,并且在禁林深处养育了整整一个中队和它一般块头的子孙后代——他甚至教会了那只巨大、多毛而且没良心的畜生说怎么英语!震惊全英格兰的伟业!天晓得是怎么做到的。
1982年,一个27岁的墨西哥年轻人用散弹枪打仙人掌玩。当他打中一株26英尺高的仙人掌时,折断的仙人掌向他倒下,把他活活砸死……亦或者是扎死了。他将在1994年,也就是距今三年之后的未来被追授达尔文奖——一项由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温蒂·诺斯喀特创立、专门颁发给“通过愚蠢的方式毁灭了自我,大义凛然地把自己从人类的基因库中永远抹去,从而保证了人类长久的繁衍”的白痴的奖项——同时也成为了已知获奖者中年代最久远的一个。
而他之所以能获此殊荣,完全是因为鲁伯·海格的故事没有在麻瓜世界中流传的缘故。事实上,和海格的所作所为一比,历代获奖者的夺冠事迹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普通人愚蠢的极致也不过是在同一个坑上反复跌倒直至摔死,而他,鲁伯·海格,正在用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示什么叫就地找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邓布利多校长毫无疑问已经发现甚至默许了他的行为,原因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也许他觉得自己的雇员在学校里私自培养一支杀人蜘蛛大军算不上多大事情。但很显然,魔法部是不会这样想的——说真的,这两个人对于自己正在做的事很可能将整所学校毁于一旦的事实就好像完全没有自觉一样,也许等到一支来自魔法法律执行司的部队奉命前来烧毁森林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也可能意识不到。
……
“好吧,让我找找多余的提灯在哪儿,你会用得上它的……不,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该死,我到底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海格一面抱怨,一面在垃圾山一样的杂物堆中埋头翻找着。和费尔奇不一样,他对折磨学生没有任何兴趣,而且归根结底,在禁林里巡逻就不是什么应该以惩罚的名义交给外行人去做的工作。
不光是自己亲爱的秘密小宠物,禁林里还有许多危险生物在四处徘徊,就算只在外围活动,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哪怕不提这个,光是在连小径都没有的密林中走夜路,就够大多数学生受的了,带着额外的人手去巡逻,对海格来说完全是在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拒绝教授的安排。
三年级是就因为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被迫退学、没能在霍格沃茨完成学业的海格,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巫师普遍怀有一种微妙有别于自卑的敬意,这一点在面对各位教师时尤其明显。尽管除了斯内普之外,大多数教授都把他看作地位对等的同事对待,但海格自己从来没敢奢望过这种不分上下的关系,无论在谁面前都小心翼翼的,甚至在斥责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时都显得没什么底气。
尼尔没有去打扰他,面带微笑站在原地,继续像观光客一样左右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继估价大约在十加隆上下的独角兽尾巴之后,他又在这里发现了不少看上去可能很值钱的玩意儿:质地像玉石一样的野兽长牙(好像是自然脱落的)、整捆的树妖树皮、还有不知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丝线——从线的粗细来推测,那家伙应该至少有一辆小货车那么大,对于胆敢在校内放养这种生物的霍格沃茨,他一时间不禁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大长老一直很不喜欢这些“洋鬼子”,觉得他们都是沉浸在和平年代中醉生梦死的窝囊废,但现在看来,这里的人也有武德充沛的一面。在尼尔看来,教师暂且不提,至少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在单独面对那种级别的怪物时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很好奇学校打算如何应对这种威胁。是准备借助它们的存在教导学生如何用智慧、勇气和合作精神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还是说干脆优胜劣汰?
我不知道,但邓布利多校长看上去像是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与合理主义者共事最糟心的一点就在这里,他们秉性中善良的部分经常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被迫给所谓的最优解让路,导致合作人经常干着干着就稀里糊涂地被牺牲掉了——提到这个,他也许也应该多加小心。
尼尔摇了摇头,将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带着恶意揣测金主是有悖于道义的行为,就算只是腹诽也一样。
“终于!”就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海格从一堆破烂中拽出了一盏锈迹斑斑的老旧提灯,和室内的其他所有东西一样,都是以他自己的身高为参照物制作的,比一般的水桶还要大,上面的玻璃都快变成黑色的了,也不知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熏黑,还是被埋没期间沾染的尘土。
“给你,拿着这个。夜晚的禁林很黑,你要紧跟在我身后,千万别到处乱跑,也别制造任何噪音,明白吗?林子里的很多东西都不喜欢人……”
“非常明白了,先生。您瞧,我知道巡林是怎么回事。作家,特别是近现代的作家们经常把森林中的各类危险当成用来衬托统治阶级残酷剥削的工具,这在体现出构思巧妙的同时也有些太想当然了。”
尼尔接过那盏特大尺寸的提灯,拎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他的个头在同龄人里算是高的,但也需要把手臂抬高才能举得起这家伙。
“更糟糕的是,他们经常虚构出一些人物和案例来佐证自己的观点,以便误导对此一无所知的读者,这是流氓行为,先生,记住我的话。”
“很好。”海格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尼尔关于熟悉森林的说法,也没听懂他从‘作家’两个字往后都说了些什么,但至少对方表现得很顺从,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值得谢天谢地的情况了。要知道,那些被扔到这儿来帮忙巡逻的学生通常可都是些刺头,大都需要好好吓一吓才会乖乖听话——考虑到海格本人的体格,这点倒不是很难做到,不过麻烦能省去一些总归是件好事。
“来吧,我们越早出发,就能越早搞定这个,你也不想在林子里待上整整一晚上吧?”
“事实上,确实有点想……什么都没有,先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