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鹧鸪天·陌上柔条初破芽》表现的内核是对家国前途的忧愁,但是从董小宛的琴弦上,刘文炤感受到的,只有秦淮风月浸染下的温软和迷醉......
女儿家,终究是理解不了辛幼安的心中豪情与悲戚。
与刘文炤静静欣赏董小宛的琴声不同,郑成功显然是有点心事的。
三十年的花雕酒,郑成功亲自为刘文炤斟满一杯。
“雪舫兄,这几日下来,可觉得这金陵与北京城,可有不同?”郑成功放下酒壶,拒绝了身旁美人儿的殷勤,亲自将盘中珍馐移到刘文炤面前。
“风光美食自然不同,”刘文炤端起酒杯,杯子在三个手指间缓缓晃动,清冽的酒水几乎溢了出来。
刘文炤话音一落,身旁陪酒的妩媚侍女几乎将丰腴的身子完全靠在刘文炤身上,纤细白嫩的指尖在刘文炤肩头划过,语气诱惑至极:“侯爷,只有风光和美食不同吗?”
侍女说话的时候,屏风另一边,董小宛悠扬婉转的琴声和甜美润玉一般嗓音传来......
刘文炤的目光下移,注视了怀中美人半晌,才咧嘴笑道:“人儿自然也是不同。”
侍女的话犹如助攻,让郑成功接上话头,嘿嘿笑道:“雪舫兄这话说对了,人与人之间也是不同,北京城和南京城,都是贵气逼人,但是北京城的贵气,是长达百年的豪门勋爵,所造就的官气,南京城也有贵气,但是此种贵气是金银富贵造就的豪奢气!”
“明俨,有话不妨说开了,如此打哑谜一般,”刘文炤听出了郑成功话里有话,在董小宛进房之前就要说的,但是被打断了,刘文炤看向郑成功,一脸的笑意:“你我交情,可不止于此!”
“哈哈,知我者,雪舫兄也!”郑成功被刘文炤看穿了小心思,却一点没有什么尴尬的意思,挥手将两个侍女打发下去,只留下屏风另一边的董小宛。
待侍女退去,董小宛的悠扬琴声犹在......
“今日来寻雪舫兄,确实有一件事想要与兄弟商量,”郑成功的腰身微微端正,望着刘文炤。
刘文炤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屏风,虽然屏风后面有五位女子,但是董小宛的身影好似又莫名吸引力,使人能一眼认出,紫金纹凤的屏风映衬着董小宛婀娜玲珑的身姿,如同画中仙子一般。
“我郑家世代经营海上,若论豪富,不客气的说,整个大明朝也是数得上的,”郑成功双手交叠,轻轻放在小腹位置。
“这话我信,”刘文炤笑了笑,收回欣赏美人的目光:“但是郑家的底蕴在海上,不在大陆。”
“雪舫兄这话,与我父亲一般无二,”郑成功苦笑一声,一双骏黑的眸子望着刘文炤:“所以我想和雪舫兄做一个交易。”
郑成功话音刚落,嗡的一声,屏风一边,董小宛的琴声已然停歇。
“董小姐,再来一首《西江月·且对东君痛饮》,”刘文炤对着屏风一边开口道。
依然是辛弃疾所做,不过是一首饮酒词。
三息之后。
董小宛已经换了新词,悠扬歌声再次传出:且对东君痛饮,莫教华发空催。
“明俨兄,你继续,”刘文炤回过头,看着郑成功。
琴声转换间,刘文炤已经牢牢把握住话语权。
郑成功此时也不再玩世不恭,换了恭敬的语气:“我知道刘兄手上有几个南京城的商行,和铺子,都是刚刚开始经营......从今天起,只要是南直隶地区,郑家所有从海上而来的货物,不论是南洋的金丝木、生盐、棉花、人丁,或者我郑家出口所需的瓷器、丝绸、麻绢等物,全由你雪舫兄所经营的商行经手,我们以高于市价的两成价格收取货物,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你,这个建议,如何?”
“这不就是白白送钱与我?”刘文炤脸色惊讶,但是语气却是一点没有变化。
他也知道,郑家每年海上所经手的进出口货物,只算南直隶一个地方,就绝对不下于千万两白银,这等条件,简直是送钱给刘文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