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公公厉声道:“你们再靠近,就是自寻死路!”我头一次看见这种物件,乌溜溜的管子,冒着青烟,一股硫磺味,迅速蔓延开来,我下意识地躲过一旁,两名侍从试着要前,小马公公看着我,道:“张英,你还年轻,不要逼人太甚!山水有相逢,指不定哪天形势又变了呢!你们还不去看林公公,他还有救!”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后退,爬了马,掉头便走,一溜烟跑了。
我们没去追赶,而是赶紧去看林生,林生倒在雪地里,紧闭双眼,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前胸一片血迹,两个侍从低声说了几句,我没有听懂。我撕开林生衣服,发现左胸几个血窟窿咕咕冒血,万幸没打在心口,林生心跳仍在。我忙从怀里取出常用的治疗伤口的药膏,给他抹,用布缠好,又取出一小壶药酒,给他灌下。这些都是我日常常备的,不想今日倒用。然后比划着,对两个侍从道:“赶快回城!”
两个侍从在我忙碌的时候,去小树林砍了几根树枝,撕开那些死人的衣服,绑成担架,听得我呼喊,便过来,把人抬担架,架在肩,快步前行,我骑着马跟在后面,那林生忽然睁开眼,看见我们,嘴里咕哝一声,吐了一口血,又昏了过去。
我们急三火四回到城里,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眼见得林生脸色灰白,我们只得就近抬到镇抚司。早已惊动众人,廖建忠、张忠等人亦在镇抚司,张忠是来等我喝酒,与廖建忠谈笑正欢。见此情景,都是变了脸色。廖建忠一面询问事情经过,一面快速安顿好林生,唤来锦衣卫医官看病,又让人去东厂禀告消息。
是手铳打的!医官解开林生衣衫,看看伤势,告诉我们,手铳威力原本不是太大,只因为太近,都打在了林生的前胸,若按照林生的本事,完全可以避开,是他大意了。
大明有神机营,用的都是火铳,威力远远大于此。手铳用的火药,加铁珠,十步之内杀伤还可以。想那小马公公和林生近在咫尺,如何不伤?医官看了我的包扎,说倒可以,伤口不会溃烂,只是铁珠还在体内,必须取出来,否则铁柱嵌在肉里,伤口难以愈合,从里往外溃烂,必然致命!
不多时,那东厂伍刚领着东厂的医正过来,医官赶紧又说了一遍,伍刚道:“那就开刀取出来!”医官道:“如果开刀,怕是伤口越来越大!反而不利!”
我记得医书讲过,体内有铁质异物,可以用磁石,当下说道:“不妨找来磁石,或许可以吸出来!”医正点头道:“此法虽好,只是未必能吸出来,铁珠太大,一般磁铁吸不动。”
大家顿时一筹莫展,眼见林生气息微弱,医正道:“各位大人,快些商量办法,否则公公性命难保!”众人齐齐把目光落在廖建忠身,伍刚道:“廖大人,还是您来拿主意吧!”廖建忠想想道:“你们先退下,伍刚、张忠、张英,留下来!”
众人退下,廖建忠道:“张忠架林公公左臂,张英架右臂,伍公公侧面端个盘子,我试试用内力把铁珠逼出来!记住,一颗都不能少!”我们赶紧照着做了,让林生盘膝坐在床榻,我们各拉着左右臂,伍刚端着盘子站在一旁,廖建忠亦是盘膝而坐,坐于林生身后,但听左耳边劲风震荡,廖建忠呼地一掌,击在林生后背,却又顺着后背一抓,顿时又卸了不少掌风。林生身子向前,头一扬,但听几声脆响,那铁珠果然被震了出来,掉入盘中,只是林生“哇”地吐了口血,呼吸却是畅快起来。
好功夫!我忍不住心中叫好,廖建忠却迅速下来,手指飞点,封了林生胸前几大穴道,止住流血!
待到这时,廖建忠方才示意让医正、医官入内,我们到后堂歇息,我才发现廖建忠额头是汗。伍刚和张忠连连称赞廖建忠好功夫,廖建忠摆摆手,说声“惭愧”,一面找来毛巾擦擦汗,一面对我道:“张千户,东厂的伍公公、张大人都在,你把事情经过说下!”我刚要讲,他又叫来书办做纪录。
我把张忠送我宅子的事情隐瞒下来,只是说自己到城中办事,遇到林生,一同观望谢迁、刘健离开京城,不想遇到李东阳和小马公公,因马公公是钦犯,林生带着我们前缉拿,不想中了小马公公的枪。
张忠听了,呵呵冷笑,道:“李东阳好大胆子,竟然勾结马敬,此事必须告知刘公公。”廖建忠道:“李大人和谢、刘两位大人同朝为官,又一起进的内阁,于公于私都该相送的,至于马敬,想必是偶遇吧?是不是,张千户?”
廖建忠说着看着我,我自然明白,道:“李大人怕人多看见不好,也是出城相送的,却被谢、刘两位大人一顿奚落。返回途中,遇到了马公公,没说几句话,我们便到了。林公公说,此事和李大人无关,让他回去。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刚才说的了。”
伍刚道:“如张千户的话,李大人和此事并无关系,但禀告各位公公是应该的,待林公公醒来,一问便知。不过,林公公伤势严重,不易移动,暂时安置在锦衣卫,还请廖指挥使担待。”
廖建忠一笑,道:“伍公公言重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和林公公还是朋友,只要林公公能早日康复,在锦衣卫哪里都可以。张英,你是镇抚司千户,由你来安排。”我连忙称是。
伍刚笑道:“如此先谢过两位大人了!安置在哪里,悉听尊便。只是林公公的两名侍从都是哑巴,改日,东厂会派人过来伺候!”我心猛地一沉,今天我分明听得两人说了几句话,如何会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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