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出现在寿宴之中,可谓引发了一股轩然大波。
这位可是纪氏如今真正的实权人物。别看名义上的本家是大爷掌权,但心里都明镜一样,那位长年累月地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要不然就是和一群门客清谈的老大能定什么用?二爷不在的时候甚至大多数还是老太太拿主意……
与之相比,纪澜可谓是纪氏族中的麒麟儿,自小便展现出了卓绝的修道天赋,为人又有胆略,早早地就被内定为本家送入朝中的人选,以此来保障家族在齐国的地位。
而纪澜亦是不负众望,年关时更是奉密诏讨贼,虽然后面韩氏余孽反复,屡禁不止,但终究是确立了纪氏在这一朝、乃至两朝之内的稳固地位。
大哥喜他,减轻了自己的负担;齐皇喜他,引以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子侄喜他,将之作为自己的榜样——至少大多如此……
其余人也大多对他既敬且畏。
未有两位对他可以说是十分的不满意。
“老三,这外面,怎么这么吵啊?睡谁来了?”原本脸上带着慈祥笑容的纪氏老祖宗忽然板起了脸,扭头问自己的三闺女。
“回娘的话,是那个没良心的回来了。”三女儿冷冷地哼了一声,下一刻,在外面的张禄等人便听见上面传来了沉闷如雷的传声。
“纪澜,滚上来!”
张禄看到这位军爷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尴尬。
这位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面对自己的生母跟亲妹子,到底还是要吃些瘪的。却又无法,只得示意侄儿纪染跟上,硬着头皮上去给母亲祝寿。
这是多少年了,五年?纪澜记不太清楚,但这个“家”,自己大概确乎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在君前伴驾,危险远胜于虎。他身为朝廷重臣,又掌军权,身后便是世家门阀,如何能频繁往返于两地之间?若不是这次大寿,乃是齐皇亲自下旨准他探亲,终究也是回不得的。
“你也知道我过寿啊,”纪母低垂着眼帘,“你婆娘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尚有公干……”纪澜小心翼翼地回道,却被老娘当场打断。
“公干公干,我还且有一二百年的活头呐!还没老糊涂!她一个诰命,领个总兵的虚衔,你爹活着的时候,我不是也一样?当我没干过,她能有什么公干!”
纪澜陪着笑脸,娘亲赋闲在家含饴弄孙多少年月,他可是真忘了。
但家眷在京,这也有作质的意思。虽然也依着惯例,将榭儿过继给大哥得以留在祖宅,但他们夫妇和梧儿到底还是被“绑”在了京中,轻易走脱不得。
更别说妻子还是……唉。
虽说位极人臣,但到底还是久居人下,修士们所孜孜以求的小大自在,对他而言可以说是远而又远了。
但话也不能这么讲——财侣法地,又是多少散修拼尽了性命也只能摸到个边边角角的泡影梦幻,于他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甚至弃之如敝屣。
眼见着老娘拿出了姿态,闭着眼不愿意再理他,纪澜只得讪讪地走到一旁,挨着自己的小妹坐下。
“哟,国公爷,”纪母的三女更绝一些,当即起身走了开去,“您这等大官儿,民女可不敢挨着你,告退告退。”
“噗……”一旁当大哥的险些没笑出声来,连忙整了整衣服,从广袖中摸出一本不知什么典籍来,一本正经地看着。
“娘亲寿宴,谁许你就看书了。”纪澜一把抓过,沉声教训——这家里也就惟有大哥他还能说道说道了。
而后便是纪染上前祝寿——虽然他身畔依然寒意袭人,但在座的各位都有修为在身,区区一点阴冷之意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