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叙事历来条理清晰,将曹开河的动静一一将来,“他又去拜访郑斌,表态全力配合锦衣卫,主动送去了在军中找到的几件徐明与赵庆往来的书信,自责识人不清,又受赵庆蒙蔽,竟被徐明连累。”
“这么快就放低身段了?”沈淮从信中抬起眼来,勾起嘴角,“看来是彻底放弃对王恕的期望了,为什么,他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是今夜收到了从南京送来的王恕的书信,信中告知曹青媛已平安到达,斥责曹开河治下不严、律己不严,有此麻烦是咎由自取,让曹开河自省。又说锦衣卫乃皇上的臂膀,锦衣卫办案,各部不得干涉,自己也不能徇私。清者无畏,除非曹开河真正蒙冤,他才会为曹开河申诉公道。”
高峻咂舌:“这也太铁面无私了吧?曹开河岂非要哭死?”
“哭死?”徐远斜眼瞥高峻,“瞧你那点儿出息,人家临清伯可镇定多了,那请罪折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读完了南京的书信,他就让人把折子送出去了……公子,我回来也是要问您,这个折子,咱们要不要截?”
“胆子肥了?”沈淮冷哼,“就为了曹开河这点儿事,也值得犯险?”
“这不是拿捏不准章程么,”徐远挠头笑道:“要说这曹开河,人前做出那副粗豪的做派,没想到心这么黑的,竟然当真要把女儿嫁给徐国公了。”
“哦?他给胡兴传消息了?”
“他连夜亲自去的胡兴府上,将曹小姐的八字送过去托媒,完全没有避着锦衣卫。”
“嗯,”沈淮笑了笑,“曹开河此举,就是做给郑斌看的,想要郑斌多一些顾虑。”
他将手中书信点火烧了,道:“谢友林居然是走的刘吉和僧继晓的路子,难怪能给徐国公保媒。”
刘吉,内阁首辅,户部尚书,王季先的顶头上司,也是将沈淮从状元挤至榜眼的黑手。
想起此事,徐远和高峻至今都还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至于僧继晓,这是一個“佛道兼修的奇人”,身为僧人,兼通方术、房中密术,早年经大太监梁芳引荐之后,一直深受皇帝器重,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御用炼丹师,被奉为国师。
想到皇帝整天被这样一些人围着,高峻想想都头疼,脸皱成了一团,“公子,不然咱去把他们这个媒坏了吧,否则恐怕他们要绑到一起狼狈为奸。”
“若有这层关系……”徐远也忧心,“公子,要是让曹开河跟徐国公成了亲家,又让胡兴卖了刘吉的人情,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两害相权取其轻,”沈淮淡淡地道:“沉住气,再差也就这样了。”
“看来这回曹开河确要逃过一劫了,只是可惜了他的那个女儿,”徐远叹息了一声,“徐国公可比她大了近三十岁,又是克妻的命。”
可惜吗?
沈淮低头写信,没吭声。
当初曹青媛为了坑邱念云,毫不犹豫地安排了刘云待人硬闯苏芽休息的房间,若当时无依无靠的苏芽真被一群人撞见了午休,这一辈子就完了!
目中无人,心狠手辣,曹青媛有什么可惜的?
最可惜的,大约就是她自己的亲爹卖的她,可是这样的亲爹,天下又不独曹开河一个。
要说人生奇妙,有时又难免因果相报,卖女儿的禽兽父亲除了曹开河,眼前还有个王季先。
只是那王欢欢也挺神奇:差点儿就要被一群衙役闯了厢房,结果房间被邱念云给抢了;差点儿就要被亲爹卖给老男人做第四任续弦,结果姻缘被曹青媛抢了。
——这是什么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