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这小小民团,朝廷会在乎?”
李乘舟心平气和,叫张自若拳头砸在棉絮上,不由颓然道:“唉,我懂,但……”
“自若,我知道你的难处。”李乘舟拍着手来回渡步,显得过分焦急。稍许,只见他又突然转头,神情坚定的看着张自若:“徐大人为了大局,我甚是敬佩。如此今日也与大人开诚布公,还劳烦你去转告。”
张自若:“你我一见如故,而到了今日,如何却需要这般?”
“自若这般说,倒确实是乘舟错了。”李乘舟拱手认真告罪,然后认真说道:“你知晓的,我的民团不是驿卒便是流民,此等人一来是今岁刚刚被皇帝裁撤,而来乃是交不起朝廷的赋税选择背井离乡。如此不说对朝廷有反心,但此事若是处理不当,随便推诿的话。仔细想想若是家中顶梁死后,家小无依,将心比心你我会如何?”
“朝廷亦有难处,总不该这般催急的?”
“来不及了啊!自若,你知道的。”
李乘舟盯着张自若的眼睛道:“百姓何等艰难,这年头地里的麦子一亩不过七斗顶天,其中两斗交于朝廷,三斗交与老爷,剩下的才是自个一家老小掰开两半吃的。等不及了!你知道的,外边都在典妻鬻子啊!”
“我知道的!”
张自若当然知道,医匠出生的他打小便跟着阿爷游历四方,自然晓得夜不关门不是因为桃源盛世,而是因为穷。
也晓得百姓们流离失所至此不是因为观光旅游,而是因为家中田亩尽数霸占,官府乡绅税收比之天高。
“我知道,但不一样的。”张自若反复摇头,喃喃道:“总该待人以诚,咱们也毕竟是大明的编制。”
“待人以诚?”李乘舟微微笑道,转而又回答道:“我为大人冲锋陷阵,却总是粮草不济。然如自若所言,县中粮库粮草不说过万,八千石也是有的,如此,徐大人又如何坦诚相待过?况且,做大明朝的官,也无非就那么一档子事罢,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不求徐怀盛对我怎样,做人如何我也不说。但就他这个做事能力,来崇信大半年还未掌权,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才是。”
张自若本来眯着眼睛,但闻得此言,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只见他目视李乘舟,言辞铿锵道:“大人难处,你又不是不知,何苦这般?李乘舟,自若观你实在不是愚笨之人,但确实是搞不懂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无非是一个晓得大势提前投资毫不顾忌罢了,”李乘舟心想:“若你在00年会囤积BB机???10年代还会开一个若基亚专营店?2020年是贷款继续买商铺穷三代?还是突然疫情苗头花点钱搞个口罩生产线?”
但张自若几乎是逼问,自然不能与他随意开玩笑。李乘舟毫无生气的感觉,只见他哑然半饷,对着张自若露出前所未有的坦诚与磊落学着徐怀盛的言语道:“无非是一个让百姓安居乐业,山野不复盗贼。官吏能干知足,汉民威服四海罢了。”
“况且这,自若,不也是你的志向么?”
张自若满面纠结,盯着李乘舟半饷道:
“是啊!无愧于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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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舟不知道张自若是怎么回去县城的,也不想知道,这世间所有事情都要挂在心头的话,是忙死人的……
而稍后,李乘舟身后出现一人,却不是那周正奇又是何人?
“周兄说得没错,在下给徐怀盛鞍前马后,破阵杀敌,却终究是换来了一个猜忌的下场。”
周正奇眉毛一跳,表情有些扭捏,他来的早,而李乘舟万事不避嫌,无论是交代胡文仲带匠户去牛头山公然打造武备,也知道如今他已经清清楚楚的晓得李乘舟拥众无数,民兵三千,马骑三四百,更是与徐怀盛之间有了巨大隔阂。
但这种事,原本不应该避嫌,是该让他知道的么?
“乘舟为了我崇信百姓,周家一直是晓得的……”
“我知道,周老主簿到底是自家人,不然周兄又怎会送来这般多粮食。我两家当是一家人,周兄不必说外人言!”李乘舟呵呵笑道,拉着周正奇的手,深深的对视。
“李…李团将说的没错,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周正奇答,他如今眼神躲闪,已经没有了泰然,毕竟已经晓得眼前这厮是个无法无天之人。
“周兄说得极是,但那事此番可有准备妥当。”
李乘舟笑得灿烂,周正奇却觉得森然可怖,闹肚子的交易与疑惑不由得藏在心底,并将怀中一封信件拿出,嘴中只得如实回答道:“家严给故人的信,交与将军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