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颜三卫离开,于朝廷来讲朵颜三卫所存在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于庶民百姓那里这笔账却并未结清,尤其是烧的黑漆漆的礼部主客司还没修缮完毕的时候。
凡瞧见一次,心里对鞑靼的仇恨便加深一分。
哪怕朵颜三卫现今已归附大明受朝廷遣派,但仍难熄灭根植在他们在心中牢不可破仇恨的火种。
恨屋及乌,这份仇恨也会转嫁于一切与鞑靼交情甚密者, 包括大明自己人。
陈瑛揣测到朱棣心思,为迎合圣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谏言割让大宁给朵颜三卫。
最终没能成行不说,竟还被坊间不少百姓扣上了窃国大盗的帽子。
确有之事,又不过是民间传言,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一日下朝回家, 陈瑛才刚从轿子里钻出来, 侧方一个异物突然袭来。
电光火石间的事,没有任何躲闪的机会。
咣当一声。
那异物与脑门相碰后一大滩黄灿灿的东西瞬间从脸上流淌了下来, 伸手一摸凑到眼前一看,黏糊糊的,还有股特别难闻的恶臭。
旁边轿夫第一次碰这场面,呆愣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揪起衣袖帮陈瑛擦拭着头上散发着恶臭的臭鸡蛋液。
“没事吧?老爷。”
事情倒是不大,屈辱性够强。
陈瑛气急败坏推开轿夫,扯着嗓门咆哮道:“当街袭击朝廷命官罪该万死,马上把那刁民抓住送官,送官。”
听了陈瑛之命轿夫当即行动,立马撒开脚丫子冲臭鸡蛋扔来的方向追去。
耽搁了这么久,该跑的早跑没影了,傻子才会留在原地等他们去抓。
这段时间的很多事情虽都涉及了飞腾实业,但作为飞腾实业东家的秦锋却一直都在幕后坐阵指挥而已,较平日还要清闲不少,辅佐着宫里送来一些上好金疮药,趁这段时间身上的伤倒也养的差不多了。
这日秦锋伤势痊愈,想着回家瞧瞧。
还没到家门口便听得了陈瑛的咆哮, 看到了挂在脸上没擦净的污黄。
秦锋抬脚往前, 憋着笑问道:“陈御史,这是怎么了,要帮忙吗?”
陈瑛即便真要帮忙,也不会寻秦锋的。
“不用。”
陈瑛脸色不善,语气森然。
不用就不用吧,他不过是幸灾乐祸的问问,真要帮忙他也不一定会帮的。
“那行,陈御史需帮忙的话记得告诉秦某。”
之后,秦锋扭头离开。
走出几步,拉着身后王金虎的胳膊发出一阵猪叫。
乍一看好像是说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实则怎么看都像是因陈瑛。
陈瑛脸上愠怒更甚,挂着污黄的脸上还能看出不快。
正要转身回家,一只脚才跨进门槛,便听得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秦东家伤痊愈了吗就出门,年纪再轻也得多注意着自己身体才是,庙堂中没了秦东家这种耿直之人,那大明怕是要被窃国大盗们卖光了。”
陈瑛探身一瞧, 此人着着粗布麻衣, 肩上还挑着扁担。
对自身形象, 秦锋一直都很在意。
在这货郎面前, 秦锋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板起身子,脸上挂着微笑,虽并未穿绫罗绸缎,但立马有了几分翩翩少年的气质。
“多谢关心,好的差不多了,许久没回家了,回来看看我娘。”
那货郎随之放下身上的筐子从里面捧出几个脆梨,道:“秦东家拿着吃,给老夫人也尝尝。”
这货郎靠走街串巷卖杂货为生,几个脆梨或许能顶他全家一日的吃穿,秦锋哪好意思要。
秦锋拒绝,货郎坚持要给。
僵持片刻,货郎直接把脆梨放在地上,挑起扁担便走。
“喂。”
王金虎抓起脆梨还要再还,秦锋则掏出几文铜钱递上,以眼神示意王金虎扔到了那货郎的挑着的筐子中。
“谢了,多谢。”秦锋再次道谢。
几个脆梨肯定不值几文铜钱的,但好评那可不是钱能买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总要比陈瑛被扔臭鸡蛋的强。
秦锋一直瞧着那货郎离开。
那货郎还没到陈瑛家门的的时候,一直在门口瞧着秦锋这边的陈瑛便砰的一声合上门回了家。
“呸。”
那货郎走至陈瑛紧闭的大门前,还不忘直接唾出一口。
一直到那货郎走远,秦锋才带着王金虎回了家。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来有时候还真并非所有的货都是坏事。
礼部主客司失火,以此集聚外邦使节舆论风向的同时,也会让大明百姓产生愤懑。
这种愤懑不仅只针对纵火的朵颜三卫,也会针对与朵颜三卫有所交的大明人,尤其是在朱棣发了涉及大宁的那道旨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