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夭此时此刻早忆不起做过了什么好事,往常也是这般,全靠听他人的闲言碎语认识到自己的另一面。
初时,她也只当自己记性不好。
可长到如今的年岁,她仍记得父母携自己流浪时偶遇的老者,也记得老者如柴的手,攥着一截枯枝,在地下写出自己的名字,并叮嘱目不识丁的父母,必须给她取这个名字。
而且她天生识文断字,又听得懂各地的谚语俚话。父母爱她,说这是上苍赐予的福泽庇佑。只是没想到她还有一个野蛮的毛病,杀生。
所幸也不甚严重,最多抓鸡鸭禽鸟为食,也不贪血腥。只是一犯起病就像被圈养久了的凶兽,好容易撒一次野,搅得天地不得安宁。
过后,撒疯的记忆又荡然无存。
但这并没有减少芸夭心间的负罪感,越是一点想不起,她越是钻研,做出不少于事无补的行为,好在随着方四娘的慈爱劝慰与年龄增长,反应渐小。
现如今,她又一次望着方四娘躬欠着的单薄腰背,听方四娘向扬眉瞬目的乡亲致歉,芸夭的心一阵抽动。
“道歉就行了?四娘啊,你自己数数,她坏了多少事?要是仅我一人不服这口气,倒还好说,乡里乡亲的都体谅你,但是自打你将她带回来,各家各户是隔三差五就被闹得鸡飞狗跳,你还次次袒护她。”
“就是,我们没有让你把她交出来听凭处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她不能拿着我们的容忍当放纵,今年算来她也十二三岁了,不能再说是小孩子不懂事。”
对于她们的话,方四娘充耳不闻,想着这次也僵持到大家失去耐心就好了。
“你要非说她不是妖魔,就证明给我们瞧瞧。”
“对,去证明吧,让她到村西的望日峰上住一晚。”
终于,又有人开始提及这个决议,说是村长召集大家商量出来的,可方四娘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算是避着她,捂得也太严实了。
她不信这有村长的支持。
一群妇人七嘴八舌的叫嚷,渐渐上升到自己动手,踢了柴门,横冲直撞的挤到院子里。方四娘苦苦哀求着拦她们,却无济于事。
“四娘!”
芸夭看到被众人推搡到青苔地上的方四娘,迭声唤着冲出来,旧屋的门板还因她的余力而“吱呀”叫着,摇摇晃晃。
“我没事,我没事。”方四娘撑地起身,拽住芸夭。
其他人并没有围上来,她们对芸夭有几分忌惮,担心她万一是非人。
“你们说要我去望日峰?”
随着芸夭的问话与打量,众人又忙不迭退几步。
人堆里一个不大的声音,尽量坚定的答:“对,你去望日峰,今晚就去!”
有了带头人,其余的也挺直了腰板附和起来。
“不能去!”方四娘攥紧了芸夭的小手。
“好,我去,你们不要再为难她。”
芸夭大有即刻行动的意思,的确,望日峰还要爬上半日,眼下已是午后。
面露喜色的诸人,就要让开路,让芸夭先走。方四娘号哭着不许她去,望日峰野兽多,半边陡峰半壁峭崖,不是身手敏捷又气力充足的人去攀爬,稍有不慎也是丢命的事。
“四娘,等我回来。”
临出门前,芸夭浅笑着回首,押着方四娘的两个妇人,才慢慢松手。
追着芸夭的队伍,越积越浩荡,到了村西路口,村长临时安排来的几个壮年,也到位了。
“就他们几个?”
发问的女人带着遮遮掩掩的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