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灯火通明,书房处,不同于往日的简单几人防守,此一时,里里外外整整比平日里多了三倍的人,不时更是有小太监亲手将沏好的热茶递给手执拂尘的老太监手中。
老太监便将拂尘置于臂弯上,手捧着新沏的热茶,微躬身子,将茶端入书房内。
书房内,不时传来棋落棋盘的细微声响,偶尔还夹带着几声爽朗的笑声。
老太监将茶置于一旁的桌上,倒了两杯,适才一一端给齐帝同齐云焕。
老太监头发斑白,身上穿着内侍统一的靛蓝色服饰,不同于其他内侍,老太监因着管理众多太监,身份地位的又高一层,使得他的两只袖口用了一些明黄色的布料修了一小圈,以代表他为陛下亲近之人。
老太监的脸上挂满了笑意,脸上皱巴巴的皮肤都堆成了一片,他细心地端起齐帝的茶杯,把茶杯的杯盖揭开,以杯盖轻荡茶水,适才递给了齐帝。
“陛下您快尝尝,这可是殿下吩咐下边人特地为您沏的上好的碧螺春,老奴记得,您最是爱这碧螺春了。”
此“碧螺春”,即是指碧螺春本身,又是指齐云焕吩咐人沏的碧螺春。此一番一语双关,让齐帝又是开怀笑了片刻:“德公公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深得朕心。”
语罢,接过德公公手里的茶,笑着喝了。
齐帝如今五十不到,面上却已经堆满了皱纹,咋一看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者。
除此之外,齐帝的面上还尽是疲倦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不爱笑的缘故,他这般一笑起来,看着略有些僵硬。
“哒……”齐帝喝茶之间,齐云焕又落下一子,顷刻间,棋盘上的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子将白子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生路。
齐帝低头一看,不由得又“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
一连串的好铺天盖地而来,齐云焕只淡淡听着,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欣喜,反而端起茶被轻抿一口茶水,答道:“父皇谬赞。”
个中态度,无欣喜,也无特意装出来的淡定,齐帝越看就越满意了。
德公公在一旁,机灵地将棋子一一捡入棋篓内。
“陛下,夜色深了。”将棋子捡尽,德公公便躬身到了齐帝的身后,笑着说道。
齐帝面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后他慢慢收回笑容,正了正衣襟,而后起身。
齐云焕也赶紧跟着起身,几个踏步便到了齐帝的身旁。
齐帝伸手拍了拍齐云焕的肩,心中万千话语,最终只余:“朕……回乾龙殿了。”
言罢,不待齐云焕说些什么,转身带着德公公便离开了太子东宫。
齐云焕也没主动去送齐帝,只静看齐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良久,他才微不可察地一叹,终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恍惚间,方一踏进屋来,恭敬唤了声:“殿下。”
齐云焕脸上的恍然瞬间散去,长身玉立,面色冷然。
房门在方一进门便被他关上,门外又是众多的侍卫巡守,没了后顾之忧,方一便直接道:“晏府内传来消息,今日晏二小姐……”
三言两语将今日发生的事说完,方一便静待齐云焕的吩咐。
齐云焕踏了两步走上前,负手于身后,眸中淡然一片:“这事还不算完,接着看吧。”
“诺……”方一恭敬应是,垂首退至齐云焕的身后,在此禀告道,“今日御书房有人上书,恳请陛下为殿下选妃,择日定下太子良娣。”
齐帝突然来东宫,虽然打着探望儿子的由头,但是齐云焕知道,真正的由头另有其事。
齐云焕眸光微闪,暗芒肆意。
右手不住握了握,感受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的温度。
“可是陛下回书驳了那人的上书,道是不日便是三月三踏青,殿下您的事自是殿下您自己做主。”方一躬着身子,将手下传来的消息不变一分的传给了齐云焕。
“自己做主。”齐云焕勾唇一笑,难得带上了丝暖意。”
都说帝王之家无感情,齐帝却是不同,他对自己的亲儿子齐云焕极其好。不仅如此,他还对自己的弟弟齐盛也相当好。
齐帝当年为了登上帝位极尽手段,不少兄弟姐妹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唯独留下了一个齐盛。
到了如今,齐帝虽然开始力不从心,也逐渐显露出些许昏聩,可是对待二人却是极其用心,不忍伤二人半分。
可以说,齐云焕身处太子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在面对无数的刺杀与暗伤,齐帝的爱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温暖。
“不日便是三月三踏青,届时各家小姐会亲自到访,殿下您极少参与这些活动,此次参与,定然会有不少名媛怀揣着些想法而去。”
什么想法?还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只要当上太子良娣,这美梦不就等同于实现了一半嘛!
“老狐狸这是要出手了!”齐云焕嗤笑一声,“这是担心本殿相中了哪个高官的女儿……”
毋需多言,方一自是知道齐云焕要说的是什么。
若是齐云焕相中了高官之女,一旦赐婚,那么太子之位加上相中之女背后的势力,那么皇位更是稳上加稳。
至于若是齐云焕相中地位不好的官家女的这种可能性,压根不在考虑范围内。
毕竟这次踏青组织的人是洛家女,所邀之人虽不全是达官显贵的后代,但若是身份地位过低,那也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毕竟日后也不会进入洛家女的交际圈,也就没必要弄出那么多麻烦。
“那……殿下,我们可需要做些什么?”
眸中肃杀之意一闪而过,方一忍不住握了握腰间的暗器。
齐云焕转头轻瞥方一一眼:“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现如今我们在明地人在暗,在未弄清敌人的意图之前,我们所有的举动在别人看来都无异于是跳梁小丑。”
方一陡然跪下,对着齐云焕扣了个头:“属下深知殿下所言,只是如今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们所要,不过是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