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祁王的那份奏折已经在余怀渊的案头搁置了十几日。
祁王,祁王。余怀渊心里默默地念叨。
祁王在奏折里说,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已无力再管理云州,请求圣上选派贤能,在云州重新开衙设府,届时所辖事务将全部移交给新任知府。
祁王究竟是何用意?余怀渊心里明白,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圣上迟迟不下决心,肯定也是有诸多猜疑。
对尚不足五十岁的祁王来说,“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定然是托词,云州虽说是无为而治,但这些年日益富庶繁华,一派清明气象,每年给朝廷的贡赋居各州之首,“无力管理”明显也不属实。那么为何要将自己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云州突然交出来,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
若说是祁王无心再管,也不是全无可能,忧心半生,寻一个全身而退之策,颐养天年,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祁王别有用心,那么一旦准奏,后果将不堪设想。祁王应是对皇位起了觊觎之心,又不想担谋反之名,便借着新帝根基尚浅,凭着自己在云州的名望煽动民怨,达成逼宫易主的狼子野心。
二者哪一个可能性更大?在余怀渊看来,自然是后者。眼下当务之急是除掉青玉堂,不能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因此不理会这个奏折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云州依然在祁王的治下,他就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来挑起事端,虽然接管云州也是圣上的心愿,但事有轻重缓急,小不忍则乱大谋。
除掉青玉堂,该从何处入手呢?如果能够在除掉青玉堂的同时,还可以给祁王找点麻烦,那就更好了。该如何才能做到呢?余怀渊陷入了沉思。
和余怀渊一样,凤栖府的柳诚此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景笑天还会回云州吗?或许因为祁王、因为荀觅,她会回来吧,只要她来云州,自己总能找到机会接近她;可她若是不回来呢?祁王虽是她的生父,但毕竟没有养育之恩,虽然钟情于荀觅,但荀觅又可能是她的手足,好不容易认了亲娘,就此留在青州也说得过去。想到这儿,柳诚惆怅不已。
要不,自己去青州找她?但就这么去,多少有些冒失,还是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念头一起,柳诚立时来了精神。景笑天不是想弄清荀觅的身世吗?那自己就去弄个水落石出。虽然万一荀觅与祁王没有关联,情势会变得对自己不利,但此事终究也无法回避。
既然要查,柳诚也不想迂回,决定直接去找荀觅,荀觅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把它问出来,要是荀觅自己也不清楚,柳诚不相信荀觅会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那就两个人一起查。
于是荀觅再次被柳诚约到了逍遥瓦舍的那间包房。
“柳公子,这次你又要对我说些什么?”荀觅语气平静,但仍流露出些许敌意。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柳诚爽快地说。
“朋友?”荀觅有点惊讶,自己可无意结交一个这样的朋友,摸不清底细不说,还和连姑娘有那样的关系。
“荀公子这是不情愿吗?我可是极有诚意的。”柳诚不慌不忙地说:“云州城虽大,但能入我柳诚之眼的人物并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如此说来,我若是不同意交你这个朋友,就是我不识抬举了。”荀觅讥讽道。
“荀公子言重了。至少我是打算把瑾萱绣坊作为荀公子与连姑娘大喜之日的贺礼的。”柳诚说完,玩味地看着荀觅。
“你——”荀觅一时语结,不知道柳诚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拿我寻开心吗?连姑娘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婚约?”柳诚一愣,随即笑道:“是郡主告诉你的,还是连姑娘告诉你的?”
“那就是有了。谁说不都一样吗?”荀觅冷冷地说。
“一样,也不一样。若是郡主所说,那就暗藏了她自己的心思;若是连姑娘所说,恐怕就是你误会了。”
“你能直接一点吗?”荀觅被他说晕了。
“好。”柳诚双手一拍,“我和连姑娘之间确实有过婚约,但已经解除了,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开诚布公地讲给你听。”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柳诚将父亲如何与苏正启订下儿女亲家,连兰芝如何与自己解除婚约,自己如何将苏正启找回云州,又如何买下瑾萱绣坊,如何设计妙音阁扑买,甚至自己如何跟父母解释,都毫无保留悉数告诉了荀觅,只是把景笑天因为心仪荀觅而撮合自己与连兰芝的部分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