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叫我堂主吗?”景鸢张开眼。
这就要摊牌吗?毕竟从来都没有叫过,景笑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娘”。
景鸢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很快又垂下眼睑,缓缓地说:“你要是觉得别扭,就还是叫‘堂主’吧。”
“是您觉得别扭吧。”景笑天缓过劲儿来了,就不再示弱。
“对不起,笑天。我以前——”
“您没有对不起我,‘堂主’也好,‘娘’也好,在我心里都一样,只是叫法不同而已,过去这些年,您是如何待我,我心里都清楚。”
“不,那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景鸢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一行清泪从清瘦的脸庞滑落。
长这么大,景笑天从未见过景鸢落泪,一下子慌了神,十几年的委屈和猜疑、渴望和压抑,加上这几月的担忧和思念,突然像决堤的河水猛地涌上了心头,她无法抑制地痛哭起来。
景鸢走过来,把景笑天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百感交集,若是自己早日放下心中的执念,女儿的内心又怎会受这许多的折磨!
景笑天紧紧地抱着景鸢,像极了一只疲倦的小鸟终于飞回了期盼许久的巢窠。她贪婪地吸嗅着景鸢的气息,似乎想把过去这些年缺失的母爱全部都找回来。虽然这些年景鸢一直在她身边,可总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们之间,她也只好守着分寸,想着万一景鸢不是她的亲娘,自己也可以体面的转身。
原来自己可以离娘亲这么近,原来娘亲的怀抱是这么暖,原来被人疼的感觉是这么让人沉醉!景笑天哭累了,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轻松,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娘,我哭的时候是不是很丑?”
“在娘眼中,笑天无论何时都是最美的。”景鸢也笑了。
“我怎么有些不信呢?”景笑天撒起娇来,“那以后我在外人面前可以叫您娘吗?”
听了这话,景鸢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您怎么了?”景笑天又有点慌。
“笑天,”景鸢扶住她的肩,“如果你要做祁王府的郡主,就不要叫我娘,全当做不认识我;如果你继续当青玉堂大师姐,你什么时候想叫娘都行。”
“娘,您这说得也太直接了吧。不过我才不稀罕什么郡主,青玉堂大师姐可比郡主威风多了。”景鸢的话让景笑天果断表明了立场,但她心里却在想,看来祁王真的是伤透了娘亲的心,竟让娘亲说出如此狠决的话来。可为什么当初她还对柳诚说,要尊重我自己的意愿呢?是在考验我吗?
看着景笑天的神情,景鸢苦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误会?娘,您当我傻吗?我有的选吗?景笑天耸了耸肩。
“笑天,如果你选择做祁王府的郡主,娘并不会怪你,虽然当年是我带着你离开了祁王,但祁王,你爹,不是坏人,这几个月你在祁王府,应该也能感受的到,你爹费劲心思,是真心希望你能回到他的身边。”
“那为何——”
“你爹身份特殊,是皇家的人,是不能和青玉堂这样的江湖帮派牵扯到一起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关系,否则只会给你爹带来性命之忧。”
“有这么严重吗?既然如此,我不认他便是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在娘的内心里,还是希望你认了他,去做祁王府的郡主。往后在人前,你还是叫我堂主吧。”
见景鸢不像是在说气话,景笑天心里一酸,把头靠在了景鸢肩上,幽幽地说:“娘,您这是不想要我了吗?”
“算了,先不说这些,过完年再想这些事吧。你那些师弟师妹们说要给你接风洗尘,你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祁母见自打景笑天离开后,荀觅就愈发显得郁郁寡欢,还以为是荀觅心中放不下景笑天,这倒也遂了自己的心愿。这几个月祁母暗中观察景笑天,发现她虽然出身江湖,但为人仗义、直爽,又极是聪慧机警,身上也没沾染上什么坏习气,心中很是认可这个孙女,而荀觅是她看着长大,尽管由于身世的原因,荀觅心中有一些心结,导致他性子孤僻,旁人难以亲近,但依然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好孩子,如果他们两个能够结成良缘,那不光是自己,还有祁王,都是乐见其成的。
这天荀觅给祁母请过安后,正准备回去,却被祁母叫住了:“觅儿,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吧。”
“好。”荀觅不走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觅儿,笑天这孩子,你觉得如何?”
“郡主很好。”
“那你跟祖母说说,都哪儿好?”祁母追问。
“郡主金枝玉叶,自然哪儿都好。”荀觅避重就轻。
“觅儿,你知道祖母要听的不是这个,说说你的心里话。”
“祖母,郡主真的很好。”荀觅低下头。
“笑天虽然现在走了,但等她想通了,迟早会回来。觅儿,你和她——”祁母欲言又止。
似乎要猜到祁母想说什么,荀觅连忙打断了祁母的话,“祖母,不管郡主回不回来,我都当她是郡主。”
“只是——郡主吗?”祁母犹疑地看着荀觅。
“只是郡主,觅儿绝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见祁母的脸上似乎有一点点失望,荀觅又说:“当然,这些年承蒙祖母和王爷对我的照顾,在我心里,也会拿郡主当妹妹一般,若她有难,我自不会袖手旁观,定要护她周全。”
祁母知道这事也急不得,便也不再问下去。只是心中有些疑问,若荀觅对笑天并无男女情意,那为何他的情绪如此低落?难道还是因为他的身世?想到这儿,祁母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