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纳兰誉从昏迷中苏醒的消息,不知从哪儿泄露了出去,一时之间,众口相传。
一贯与纳兰誉意见相左以及忌惮纳兰一族的官员,借此乱时,大肆宣扬丞相造反之事,弄得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老臣们不断向年轻的皇帝施压,秦潇却置若罔闻。
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秦潇能保得了纳兰誉一时,还能保得住他一世吗?
纳兰誉乃罪臣之后,又有谋反的罪名加身,在京城的文人间,名声早就臭了。
而这一切外来的消息,都止于龙涎宫。凡是提及任何有损于丞相的言论,当即处死。
重压之下,自是再无议论之声。
“阿言,喝点吧……”秦潇端着青瓷白盏,将莹润的勺子递至云洛唇边。
云洛连一个眼皮都懒得抬,一言不发地靠在床头,面上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实际上,云洛小心思活络得很。
余光中悄咪咪扫了男人手中的玉盏一眼,暗暗惊叹。
不愧是一国之君,连碗筷用具都是上好的羊脂玉。
啧啧啧,骄奢淫逸啊!
秦潇自然没有什么读心术,只当纳兰誉是厌极了自己,眼睫低垂,一颗心沉甸甸的。
若是知道少年在想什么,秦潇怕是忍不住苦笑:为帝以来,他大行简朴之风。手中的白玉盏,不过是怕心尖尖上的人受到半分委屈。
“阿言,你怨我、憎我,我无话可说。但……”秦潇顿了顿,嗓音里似带了一分哽咽,“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云洛依旧一片冷漠之色,不曾回话。
“江南一事已平,阿言多有劳累,可得快快养好身子。至于曾予之允诺,断不会食言。”
秦潇说的,是指云洛为纳兰一族无辜之人求情的事。
“皇上。”云洛忽然开口,带着些难言的嘶哑,“旁人无罪,非君言也。君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还请……还请皇上赐死。”
“死”字落下的刹那,云洛的眼角噙着晶莹的泪珠,随之滑落。
病入膏肓者,尚有一线希望。若人一心求死,便是华佗再世,也无药可医了。
“哐当——”
白玉碗应声而落,在地上堪堪转了两圈儿,碎成几瓣。倾倒出来的羹汤,烫红了大片皮肤。
“阿言!”秦潇目眦欲裂,忍声低吼着。
云洛毫无所动,闭上了一汪死水般的眸子,软趴趴无骨似的靠向另一边。
秦潇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如此僵持了片刻,秦潇似乎怒极,甩袖大步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云洛几乎滴水未进。不是她不想,实在是纳兰誉这身子,已经到了一口食物都吞不下去的地步。
要命!这纳兰誉不会有什么隐病吧?
云洛躺在病床上,无聊得发慌。这些时日,就连秦潇都未曾来过,她只好终日胡思乱想来消磨时间。
深宫,内室。
金龙绕柱而上,似要冲破九霄。层层纱帐堆叠之下,墨袍男子欺身将一人抵在镂空衣柜前。
男人的大掌骨节分明,一寸寸逼近对方,猛地一用力,钳住了眼前嫩白的玉颈。
眸底墨色翻涌,一点点地加重手上的力道,亲眼看着对方因呼吸不畅,胸脯止不住地上下起伏,露出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纳兰誉,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窒息的感觉直冲脑门,云洛难耐地挣扎着,口中断断续续道:“萧……萧兄,君言,君言……”
男人忽地凑近她耳边,低语道:“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