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5章 别离(1 / 1)越景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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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是吴太子夫差的正妻,册封为勾吾夫人,她亦是宋国公主。甫一离世,总要知会宋国君主景公。夫差修书一封,呈示父王。信中言明季子去世的经过、缘由。不用说,夫差提笔时,频频泪洒帛绢。

信使丛野刚离开行宫才三个时辰,便又折返。至宫门时,被叔雍看见,大惊问道:“丛野,你怎么又回来?”

丛野面露难色,叔雍心知定有缘故,拉他到僻静处。丛野才开口道:“属下奉殿下之令,呈书给大王。但才过五十里,就看见奉王命北上照料夫人和小公子的太医们,他们听闻夫人离去,惊慌之余,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属下只好先行折返,以求定夺。”

“殿下好不容易平静一些,太医此时到来,不是又惹殿下伤心吗?”叔雍叹气道,他想了想道:“这样,你去告诉太医,让他们原路返回。殿下那儿,我寻机与他解释。”

“可随行还有许多大王赐给夫人与小公子的物品,满满十几箱。这些东西千辛万苦运送来的,带回去十分不便,又如何处置?”丛野又问。

“带些弟兄把东西接回来,暂先搁在行宫的库房,待禀过殿下,再作打算。”叔雍道。

“行,我现在就去叫些兄弟。”丛野与叔雍辞别,匆匆忙忙朝大营跑去。叔雍来到灵堂,夫差痴痴地吹着笛子,笛声凄婉,如倾如诉。一曲终了,夫差轻问道:“何事?”

叔雍理了下思绪,缓言道:“丛野在路上碰到奉旨北上的太医,属下自作主张,让他们回去了。”

“知道了。”夫差轻轻道。

“还……还有一事。”叔雍结结巴巴道。

“说!”

“大王赐了夫人与小公子许多东西,属下让兄弟们搬到库房,这些东西……还请殿下明示?”叔雍小心翼翼问道。

“既然给季子与孩子的,就一同陪葬了吧。”夫差平静地道。

叔雍偷偷望了夫差一眼,只见他冷静得出奇。叔雍不敢多望,便轻声退出。

姑苏王宫,阖闾在昭德宫偏殿,同伍子胥议事。先稹托着两封书信急步呈给吴王:“大王,太子殿下书信到!”

“快拿来!”阖闾乐呵呵地说:“太医已派过去,还缺什么吗?”

“大王还是自己看吧!”先稹恭谨地呈到他案前。

阖闾瞧他神思凝重,一脸狐疑地拆开帛信。览阅之后,瞬间笑容凝滞。手一抖,帛信滑到案上。

伍子胥心知大事不妙,刚想开口问,只听吴王说道:“楚军侵犯,季子受惊小产,本王的孙儿……”吴王心透凉,他手肘着头,沉痛道:“季子,寡人的好儿媳……”

先稹赶紧劝慰道:“大王,保重!”

伍子胥不知其中情形,惴惴不安!吴王示意他观阅书信。伍子胥忙上前拿起帛信,读毕,沉重地说:“勾吾夫人离世,老臣深感痛惜!夫人出身宋国,大王还是尽早派人向景公言禀实情为宜。”

“季子与太子成婚,情意切切!如今虽然不在了,但姻亲仍在。寡人不想他刚失去胞妹,又为两国之事费神。伍员,你替寡人起草国书,盟约依然作数,请他放心!”阖闾沉思后道。

“大王思虑周密!微臣即刻去办!”伍子胥起身道。

“这儿有太子写给景公的书信,一并附上!”吴王拿起另一封帛信道。

“臣遵旨!”伍子胥取了帛信,匆匆告退。

“唉……”阖闾叹气道:“差儿的脾性好不容易平和下来,这下,又不知道恼成什么样?”

“殿下已然成年,做事有分寸,大王不必忧心!”先稹劝说道。

“他就是再过十年,也是这副脾气,太重情!于王者之道,是大忌啊!”阖闾叹道。

“人无完人!十全十美的人上哪去找?大王不也说过,所有公子中,太子的才能是最强的嘛?脾气是难改,您多派些忠诚能干的将臣辅佐,假以时日,自然能敛心收性,大王也就可以高枕无忧啦!”先稹宽慰道。

“唔,这主意不错,有一帮经验丰富的老臣扶持,不愁他成不了大器!”阖闾欣然道。

季子的陵寝修建完成,依礼,该让她入土为安了。出殡的日子,天,阴阴沉沉、漫烟蒙蒙。而且,也在这一天,吴军抓到一队前来打探消息的楚兵。叔雍向夫差请示如何处理,夫差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他要楚军给季子陪葬!

漫天的白幡,随风四处飘落。季子的棺椁,安放在肩舆里,由一队军士抬着,慢慢地前往陵墓。忧伤的哀乐弥漫着四周,夫差一身戎装,头上缠着白绫,战马与佩剑亦然。冷峻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与她一路随行。

原夫子、泊于率息族庄人,身披麻衣,齐齐跪于道两侧。想及勾吾夫人对息族的恩德,息氏族人,呜咽流泪,长跪不起。

九座青铜鼎、整套编钟、陪嫁青铜器、肩舆、吴王赐予的十几箱物品……陪葬的器物一一放入,最后才是安放季子的棺椁,夫差情不自禁地伸手阻拦,被叔雍紧紧拽住。当棺椁渐渐推进,消失在视野中,夫差的魂似乎被勾走了,他怔怔地凝望着……

陵寝的墓石,缓缓地封闭。这一刻,夫差的心亦随着被尘封!这一堵石,堵塞了季子所有的气息,阻断了他与她所有的情意。只觉着,心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

送行的人,渐渐散去。夫差仍留在陵墓前,任凭婧云、青洛如何劝说,一言不发。直到傍晚,叔雍见天昏暗沉,两个姑娘身处荒僻,毕竟不便,于是提议她们先行离开,夫差由他来照料。青洛明白,即使她们留下,亦无多大用。此时此刻,太子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让他静静地待着,或许心里可能好过些。于是,她叮嘱一番后,同婧云先行离开。

现在,陵墓前只有夫差和守在远处的叔雍。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十一月冷洌的寒雨,淋湿夫差的发、衣,但他丝毫未动,痴痴地贮立在墓前。

一道路闪光凌空而过,“轰隆隆!”雷声穿透云霄。

“啊!”夫差再也忍不住悲泣,仰天长啸!泪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淌不止!

叔雍执剑站立在不远处,任凭雨花打湿衣裳,犹如雕像,纹丝不动!他心疼夫差受的苦,可是却无能为力,惟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守护着他。

直到第二天清晨,彻夜未归、浑身冰凉的夫差,才被迟立赶着马车接回行宫。淋了一夜清雨,医士、婢女手忙脚乱地照料着夫差。医士路崦在驱寒的姜茶里,加进几味安神药材,夫差喝完之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路崦看到太子憔悴不堪的容颜,叹息不已。

叔雍亦是一身湿衣,婧云让他服下姜汤,催促他更衣歇息。

夫差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又是夜晚。多亏他有一副好底子,淋了一夜雨也未得病。休憩之后,他的神色好了许多。于是,命人取来军地图,仔细琢磨起楚国的城池、兵将。

就在季子出殡的这一天夜里,息潇儿独自来到驿道旁的凉亭,在一片黑暗抚琴,她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季子着男装迎阳而立、神采飞扬的轩雅身影。息潇儿自从息族雪仇后就未与勾吾夫人见过面,所有的答谢,都交给了息茉与息琳。这其中,有息潇儿的逃避,她至今仍未完全接纳季子的身份,所以,刻意避免与她的见面。如果知道息庄一别,就天人永隔,她一定要好好陪着她,不管是何种身分!

琴音凄凄,诉不尽息潇儿的悲伤与不舍!

在凉亭不远处,一个黑影静静聆听着悲切的琴声。息潇儿独自来到空寂无人的效野,不放心她孤身在外的息毓,悄悄躲在暗处,默默地守护着她。

处理完季子后事,夫差提笔给宋公写了一封信,交待侍卫时见井察子守在门外,询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宋公。

井察子哀伤地道,宋公将看护公主的重任交给了他,自己却没能完成这个任务,无颜面对国君与太后。夫差劝道,这不是他的过失,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给宋君写封信,毕竟,身为侍卫统领,于情于理都该给宋君禀报。井察子深思孰虑后,决定据实呈报,将楚军袭扰经过详详细细地述于信中。这两封信,随后急呈至宋国都城睢阳,宋君手中。

吴国的信使将国书与吴王阖闾、太子夫差的亲笔信还有井察子的书信呈至景公手中,得闻噩耗的景公悲恸万分。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季子居住的栖羽宫,这里一切如旧,摆列陈设一如当时!他曾希望着,待妹妹诞下孩子之后,与夫差带着孩子,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回宋国省亲!让他能体会做舅舅的快乐与骄傲!

景公独坐在栖羽宫正堂,低头沉默不语,侍奉的宫人见到国君黯然沉痛,吓得不知所措,只能退至廊下,静静地守候。从静谧黑夜到黎明日白,景公孤独地坐了一夜!也只有在这儿,他才能感受到妹妹些微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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