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父母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责备,虽然小时候记忆并没有那么清晰,可留下的心理阴影时至今日仍然在影响着阿怂的一举一动。
所有被数落的记忆里,唯有事件最清晰。
第一件事他记得应该是学校的捐款事件。
那时候小学班主任忽然在班会课上说要募捐,要把钱捐给山区的孩子,所以办了这么一个活动。
虽然老师说了捐多少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心意,可小学生的心思其实更简单,捐的越多,越表示自己有善心,所以他们回家跟父母会多说一点钱。
有的也有可能是单纯想用多余的钱去买零食,可也有人真的想为山区的孩子做出一点贡献,比如何从心。
他以前就看过老师放的山区孩子的纪录片,觉得那里的孩子特别可怜,所以听说办这个活动,他也比较积极。
于是何从心回到家里,他跟父母说山区里的孩子有多可怜,纪录片里的那些人生活得多贫困,可父母并不理睬,反而转问他,他们家以前也是和山区里那些孩子一样可怜,可他们并没有收到捐款。
何从心是农村来的孩子,他也记得在老家里设施也确实不好,所以也没有再跟父母要钱。
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在班上做出了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举动,是会被排挤的。并不是别人会排挤他,而是他自己都会先排挤自己。
何从心觉得全班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捐款,其他人不会说他什么,但他会在内心恨起自己,然后就是父母。
不过何从心的父母应该也是懂一点育人的道理,所以何从心第二天起来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百,他很高兴地拿去学校里。
本来是一场很温馨的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默默付出,可一切就在何从心自己上学的路上发生了异变。
他像往常一样走在路上,忽然看到了路边的乞丐。
那个乞丐衣服已经破烂,蓬头垢面,他故意将已经被截肢的右腿露出来,朝着路边的人伸出一个碗。
何从心在那一刻其实是犹豫的,他开始思考起自己只能选的两个选项,最后还是将一百元钞票放到了他的碗上。
乞丐看着那红色的钞票,似乎很高兴,但他只说了一句谢谢。
何从心在那一刻其实是有些失望的,或者说有些后悔,他觉得那个碗里最高只有一块钱,可他放了一百元,依旧只收获了和一块钱一样的谢谢。
可他内向的性格已经不可能去要回来了。
一路上他低着头走去学校,心情也莫名的烦躁。
终于在各种学科之后,班主任就上来收钱了,他依旧在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捐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其实那时候何从心就隐隐觉得,捐多少真的不重要吗?
看着同学们排着队一个个走下来,何从心跟同学借了一块钱,同学人很好,直接说送他的,这让何从心高兴了一小会。
何从心其实一直没敢抬起头看向讲台那个募捐箱,他等着学号排到自己,然后走到班级前排上队。
他知道其实没多少人在看他,可现在的他依旧有些紧张脸红。
终于排到了他,他的手颤巍巍地拿出一块钱放入募捐箱里。
老师似乎有些惊讶,在何从心拿出钱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直接刷新了全班最低的捐款,在此之前,最少的人捐了十块钱。
老师的第一反应是何从心是不是把钱收起来去买零食了,所以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了一句:
“就捐一块钱啊。”
也许他的本意是好的,也有可能真的是有些不满。
台下的同学都笑了,只有何从心在讲台上低着头,他今天可能低头的次数比以前都要多。
何从心感觉浑身都有蚂蚁在爬,他想赶紧下去,可老师叫住了他,“要签字。”
他这才看到老师手上有一个小本子,上面是学生们的签名,后面就是捐款的数额,大略扫了一眼,没有人捐款是只有一位数的。
何从心握笔的手都在轻轻颤,他好不容易写完自己的名字,还要在名字后写一个数字“1”。
这一笔竖下来似乎割伤了他的心脏。
他也实在记不得那天是怎么回的家,但他依然清晰的记得,路上他没有看到那个乞丐。
晚上回家,父母拉他过去谈话,叱骂他为什么要拿钱去买玩具零食——班主任把那张表发到了班级家长群里。
可何从心一口咬定他其实是给了乞丐。
但父母没有信,一直骂了他到晚上,饭也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