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按28周+3的胎儿的预计接生的,没有行会阴侧切(初产妇为了胎儿顺利娩出,防止严重撕裂,一般是需要行会阴侧切术的)。就这样,由于通道不够大,胎儿肩膀娩出时卡住了,胎儿由于缺氧,面色慢慢变成青紫色。
“注意保护会阴,小鱼迹用力托住。”眼看着有会阴撕裂的风险,因情况紧急,林琳提高了分贝。
“啊!好痛!你能不能行啊?是不是新来的啊?你不会把我当成‘试验品’了吧?”薛枚因为短暂的肩难产而再一次大喊,继而又开始质问元尹。
林琳见情况不妙,然后赶紧跑去洗手,上台救场,轻声对元尹说,“你下吧,准备好抢救!”
元尹脱掉手术衣下台,准备好婴儿抢救台,检查好抢救用品,打电话通知值医生唐海波,也叫来了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值班医生配合新生儿抢救。
在林琳的努力下,胎儿终于顺利娩出。新生儿交到元尹手中,林琳继续处理产妇。
元尹小心翼翼地接过新生儿,打开婴儿抢救台的灯,处理好脐带,做好保暖工作,快速对新生儿进行Apgar评分。
新生儿呼吸浅慢不规则,四肢青紫,心跳缓慢,不会啼哭,按照Apgar评分标准,只有4分。
她仔细地给新生儿清理呼吸道,足底刺激和拍打背部,但无论怎么处理,结果孩子依然软塌塌的,没有任何啼哭的迹象。
薛枚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似乎感觉情况不妙,警觉地要求看孩子。
元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自乱阵脚,结结巴巴地说,“等...等等!”
“怎么了?孩子怎么了吗?”薛枚不依不饶。
好在这时NICU值班医生推门进来,今晚值班的是林啸主任医师,儿科医学博士,单海医科大学兼职教授,元尹以前儿科学的课就是他上的。
林啸快速对新生儿的呼吸、心跳、肌张力进行评估,然后从自带的急求箱里拿出球囊面罩对新生儿进行正压通气同时胸外按压。
元尹在旁边配合抢救,观摩学习,做好抢救记录。
5分钟后,重新评估:新生儿出现低沉的哭声,呼吸45次/分,均匀,肢端转暖,有明显的好转迹象。
正当大家觉得情况开始稳定的时候,忽然孩子又开始呼吸困难,面色苍白,哭声渐渐消失,肌张力消失,情况急转急下,直到心跳停止。
“快,肾上腺素准备!”林啸一边让元尹准备药品,一边继续胸外按压。
但尽管林啸拼尽全力,依然没能抢救成功。
一切发生得太快,产科值班医生唐海波,因为急诊会诊,从急诊室刚赶过来,孩子就没了。
“抱歉,孩子没抢救成功。”林啸走到薛枚身边,宣布抢救失败。
“什么?!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薛枚从床上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声嘶力竭地冲着元尹喊道,“一定是你刚刚出了差错!你要对我孩子的死负责!”
“你冷静点!先别激动!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前,不能妄下结论的。”林琳连忙扶薛枚躺下,安慰道,“你现在这种情况,情绪不易过度激动,先躺好!”
“现在是什么情况?”唐海波压低声音问林琳。
“什么情况?你没有眼睛吗?你,你们,还有你们医院都要负责,我的孩子死了!你们都脱不了干系!”薛枚的情绪越发激动,声音开始有点沙哑。
元尹站在抢救台前,摘下口罩,眼前的场面混乱而模糊。
“我的孩子,我要看我的孩子!”
林啸抱起抢救台上的孩子走到薛枚身边,薛枚看到孩子,情绪几乎失控。
唐海波作为产科的值班医生,见局势难以控制,当即做出决定,立刻打电话向值班领导汇报并通知家属。
林琳见形势对元尹不利,赶紧把她从工作人员通道拉出去。
“你别走!出了事就想走吗?”薛枚对着元尹的背影喊道,顺手把床边的弯盘朝她们砸去,弯盘掉落在地上,撞击地砖,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快!你赶紧换衣服,先下班!”林琳拉着她边跑边说。
“我不走,是我的错,我就要承担责任!”
她的脑子里依然回荡着薛枚的那句“出了事就想走吗?”
“什么错不错的,现在事情都没调查清楚,孩子或许本身就有问题呢?你听话,赶紧走,等下他家属来了,恐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林琳把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柔和但坚定地劝说道。
“我走了,他们不会为难你吗?夜班就我们两个人。”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的背后还有整个医院呢,别担心,快走吧!”
林琳的话让元尹很感动,但越感动就越自责。
她也不知道可以再说些什么,这时唐海波从产房探出脑袋,朝元尹喊道,“不要多想,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你唐叔在!”
“谢谢你,唐叔!”元尹想大点声喊出来,可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哽咽起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好了好了,快走吧,最近先不要来上班了,等我消息!”林琳拍拍元尹的背,挥挥手,赶回产房了。
回更衣室的路,只要穿过护士站后面的通道,但这次感觉走了好久,好远。
换下洗手衣洗手裤,整整齐齐地叠好,依依不舍地放进旁边的箩筐。
产科的工作服和拖鞋,都是她最喜欢的粉色。
走在黎明前的大街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刚刚的接生过程,孩子有过短暂的肩难产,但经过抢救,情况显然是已经好转的,到底为什么,好转之后又突然恶化,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丝毫没有头绪。
路灯的光泛着微黄,她仰起头,明明是晴天,但寻边了整片夜空,都没发现一颗星星,只是漆黑一片。
还在沉睡中的城市,冷冷清清,安静得可怕,一个废弃的电话亭,常年累月无人问津,摇摇欲坠地躺在街角,被风吹日晒得破旧不堪。
对!电话!她想起来程英桀的那个电话,李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慌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给程英桀回电话。
“嘟嘟嘟...”每一声响铃都被空洞漆黑的夜空拉得格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