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迎着太阳光辉的早晨,独缩在自己房间门口,内心的伤痛翻江倒海,如何规划行走的方向,怎样判断自己的对错,无休止的纠缠在我脑中不肯离去。什么天煞立军功,那些骗人的谎言都是当朝者给无数衣衫难蔽体的百姓许下的明晃晃的期许。
家人难以团聚,来时风华正茂,得以回家却残缺肢体,又如家里若是有年迈父母,更是送葬的机会都没有,在悲惨些或者白发人送黑发人。能够活着回来的,胜者奖,败者杀。
这都是暂时,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哪里是富贵,哪里是自由?更不用说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在。混账乱世,君无仁君,执法之人瞒天过海,百姓流离失所。废哉。
“大哥怎生恍惚坐这里了,刚才听得将军给大哥新安排了住处,弟弟我过来给你帮忙搬家的。”大成乐呵呵朝我说话。
头窝在臂弯里时间久了,抬眼看大成时,竟双眼冒金星。
“没事,就是不太想搬离此处。”能够不计较出身,不计较住处,不计较吃食,不计较军功,不计较身份,已经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大哥说哪里话,我等在古城受罪时,大哥就得将军庇护,小弟十分羡慕,能够得到好去处,怎么的也是件喜事。”大成这孩子纯真善良,只我这大哥却不思上进许多。
“大成,那个地方你看过了吗?”我站起来跟他说话,不愿让一个孩子劝解。
“看过了,收拾过比原来更好看了,我想着若是春天到了,一定会生出许多好看的花的。”大成说的开心,仿佛要去住的是他。
“我还看到里面有一个园丁师傅在培植,也不便贸然相问,就巴巴前来跟大哥说道说道。”见他这样诚恳,心想着若是带着大成进去住一下说不定也很好。
“你愿意随同我去住吗?”因刚才回头看身后的春晓,不知哪里飞来的草叶子挂了一下眉毛,眼里奔进来沙粒,一面伸手揉搓一面与大成说话。
“大哥愿意,恐怕将军不愿意。”大成满眼的期待化作泡沫随风而去。
“只要我点头,将军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大哥偏心。”春晓满脸的不乐意,上去拉了大成的袖子便让进里屋去。
“镇兄弟,我不懂你说什么偏心不偏心的话。”大成不解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春晓。
“大成,你不知道,我都劝我哥八百回了,好处也说了许多,他就是不愿意搬,窝在墙角都快两个时辰了。”春晓总算是找到了倾吐的出口。
“大哥有他的苦衷,自然是不想搬的。”大成反而为我说好话。
“你一来一劝,他倒还答应的快了。”这捏酸带醋的风味倒是不错,爽利的很。
“镇兄弟这样说,那就是大哥爱惜我这个弟弟了。”大成听春晓一说倒是高兴极了。满脸嬉笑,傻呵呵的模样顺带着也逗笑了春晓。
搬便搬吧,心境澄明何处不同。
一处院子规模不大,正房两间前后错落,左右厢房各一间,红窗白墙素漆门,院子里一个小花坛正中一颗倒垂柳干干扁扁,眼下冬天还没有过去,还不是它发芽的季节。
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眼帘,一身黄灰色裤褂,一双粗布棉鞋,头上缠了一根绿色丝带,这装扮哪里像是给我院子里安排的打杂人,倒像是特意来表演的戏耍。
正在我猜想间,那人转过脸来,满眼堆笑,眼睛如弯月般明亮。顿时我大笑起来,“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老天爷,怎么又这样子打扮了?”
大成不明白我笑什么,春晓眉头蹙了又蹙,看着这眼前的轮番风景,我笑的更厉害了。随带着陈庆之也笑起来,大成也笑笑起来,春晓也笑起来。
“怎么样,我这身行头好看吧。”陈庆之就是一块特别黏人的蜜糖,总是喜欢跟着我。而且我感觉他就是神通广大的妖怪,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住处,还知道我一定回来此处安住。
想到他的神通本领,我霎时敛了笑,觉得十分恐怖,惊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子阴魂不散的人物,且叫我遇上了。
“你此时的傻愣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他向来油嘴滑舌惯了,我只当他没有睡醒胡说,不去搭理,
“怎么不理我,人家千里追寻,苦苦访问,用心良苦才换来给你打理院子的活计,就算不喜欢也好歹看一眼。”女人会撒娇是本事,男人撒娇就是祸事。
“听说建康城中有老虎专门吃没有心肝的人的,你见过吗?”陈庆之一脸认真的问我。
“瞎说,我长这么大怎么没有见过有老虎。”终于是忍无可忍,接了一次话茬。
“那我的心肝怎么都没有了,而且还在你那里。”他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好看,就是太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