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陆礼一行抵达了边境,次日便送来了第一封信。
绘制了当地的图纸,汇报了粮食及兵力情况。
顾澜给我看了第一封飞鸽传书,陆礼的笔迹苍劲有力,让人定心。
双方交战愈发激烈,这样的加急信件也越来越频繁。顾澜待在承乾殿的时间也长了起来,整宿整宿地和大臣们商议,对后宫并无太多精力。但还是每日来看我,或饮一盏茶,或吃一顿饭,或小憩片刻。李皇后体贴大度,不曾找我麻烦,反而下了指令,要各宫都安分守己,不要徒增皇上忧烦。总之,这样的偏袒倒也没有引来上次御花园那样明显的争风吃醋。
我曾去御花园逛过,偶遇的各宫小主都憔悴了不少,但都毕恭毕敬起来。谈话内容也从胭脂俗粉金银器物转到了战争何时结束,到底还没到“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无知。
大抵是国难当前,各宫的女子也都屏气敛神,吃斋念佛祈祷起来,再无心思争片刻荣宠,逞一点口舌优越。又或者,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前朝连着后宫,谁都知道,上阵杀敌的是我的好兄弟,陆礼一家。
总之,宫里的日子风平浪静。
战事推进,我从顾澜口中能时不时得到前线消息。打了胜仗,打了胜仗,还是胜仗。无一例外。大家自然都是开心的,宫外的百姓也都欣喜着,口耳相传陆礼上阵杀敌的英姿。几分真几分假,倒也不妨碍各人想象。我几乎能够想象陆礼意气风发的模样,以及他浴血奋战的癫狂,人人都在夸他,他也的确值得人人夸。英雄出少年,现在回忆,他从小就展现出了这样的英勇姿态,哪怕最初只是舞着一根竹竿,打着稚嫩的拳头。
我当然盼着一切顺利,虽然总有一方会血流成河,惨败而归,也不愿是自己这边的人。只是我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定,百万敌军对三万人马,这是如何艰险才能取得胜利?况且,敌强我弱,战事拖得太长了。胜仗背后,双方都死伤无数。而我们本就人力不足,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好事。
我做不了太多,只能静静听顾澜说,然后泡一盏茶驱一驱他的烦躁,然后再目送他去往承乾殿。他曾相邀过几回,让我陪同,可我终究不愿眼睁睁看着前线的信息和朝堂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多次拒绝以后,顾澜也就作罢了。
这一日,洗漱完毕,顾澜思及自己多日不曾留宿后宫,便点了名要歇在芙蓉阁。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是只往我这处跑,护得明显,别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说。
顾澜带着李如海大步流星匆匆赶来时,我正准备歇息。
“芙蓉。”
我抬头看他,一身黄袍尚未更换,眼里充满血丝,这几月来都整宿整宿地熬着,人已经憔悴了不少,只是笑容依旧坚定温暖。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这原本不是妃子该问的话,但两人都习以为常。李如海这类精明人自然是装作耳聋眼瞎,示意芸娘快手快脚地带了人出去。
“想你了。”顾澜的情话说的熟稔极了,灯火微黄,衬得他剑眉星目愈加迷人,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都说温柔乡葬英雄,这些日子见了太多残酷,我这才觉得想你想得紧。”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我的额头,眼神里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看得痴痴的——这天下九五之尊就在我的眼前,满心满眼都是我。战争什么的,都暂且别提。我又激动,又害羞,最后却翻身转了过去。
“发什么呆?”顾澜声音温柔,从后面拢住我的肩膀。我原本就打算睡了,外衣自然脱了,薄薄的里衣能够感觉到顾澜手指的摩挲。
“嗯?”我无意识地哼了声,转身对上顾澜的眼睛,头脑昏昏,明明要说“你别闹”,却脱口而出成了“你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