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2)千无罅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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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在有些时候,话说出来像是累赘,说不出口的劝慰,不如别在难为自己,也别难为他人。

晚间时雨停了,淡出天边的灰色,映着墙边的红瓦,邻家的做饭的烟,从烟囱冒出来,又像渲染的水墨似的在我们的院子里散开,湿润的空气里带来秸秆燃烧的焦糊香气,门口的石榴树,留着淡黄色的叶片,树下围了一圈落叶。

婆婆是在第二天的天亮时去的,也可能是在午夜时分去世的,大家都没发现,小姑和婆婆一块睡觉的,明月他们在外边的砖地上打的地铺,早些时候,明月还听到屋里传着若有若无的痛苦声,小姑醒了,触碰老太太脸的时候,已经凉了。

她爆发出惊人的哭喊声,在那样的寂冷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的悚人。

本就是和衣而睡的人,哗的一下子,也不理穿鞋还是光脚,涌入那个小小屏风后,而后各自发声大哭。

只有明月,转身走出屋子,拿着车钥匙,她莫名的觉得身心的轻松感,那种感觉一下子又被满怀的愧疚袭上心头。

打开后备箱,取出婆婆之前自己缝好的寿衣,那是在前几年,婆婆尚未偏瘫时,那天,她自己去市场,选最柔软的布料,自己铺的白绒绒的棉花,然后带着花镜一针一针的缝的衣服,深红底布绣着圆形的寿的画图。

老年人准备自己死去的时候要穿的衣服,在老年人心中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那天,明月下班回家,婆婆和邻居家的老太太一块做衣服,她们喝着茶,带着老花镜说着笑各自缝制她们人生要穿的最后一件衣服。

明月并不晓得,人老了对于死亡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恐惧,陌生,熟悉还是在看到自己老了的时候,对于时时刻刻,如影随形的死亡是否也会握手言和。但无论是何种的心态,死亡还是踏着他的步伐,从容不迫的到来,从容不迫的离去。

明月回到房子里,小姑哭的像泥巴一样,声嘶力竭,众人把床移到大厅中间,正对门的地方,小姑一个劲的哭,老大媳妇打来水,用毛巾擦拭着婆婆的脸,老三用剪刀剪下婆婆的一缕花白的头发,手指指甲,脚趾指甲,放到一旁的白布上,然后站在一旁慢慢流泪,老三媳妇和明月一块抬起冰冷僵硬的婆婆,脱下衣服换上新衣,同宗的几个年长的几个伯姨,被大哥找来帮忙,等到换完衣服,伯姨们说“再看看,你们的娘,要走了”然后,用一床崭新薄厚适中的,长短合适的被子,用一根很长的针,很粗的白线,把婆婆缝在那床被子里。

床前摆着长明灯,屋里地上邻近婆婆的地上铺着一层麦子秸秆。

家里死了人,从早上的一声悲痛的哭喊开始,这时候就要看这个家里女人的重要性,孝心是怎样的这时都在大声的哭泣里,男人流泪是静默的,不动声张的,女人哭泣是带着悲恫的呐喊着的,有的甚至能哭出绕梁三日的感觉。

众人从这悲恫的哭声里得知谁家死去什么样的人,老大带着高阳和老三一块去给同宗族的人去磕头告诉他们这件悲痛的事,告知丧事的日期。

这些同宗族的人叔婶伯娘,女眷大多为出丧时搀扶死去人的至亲儿媳妇,孙女,女儿,男人大多出丧时拿扎裁的人。

村子里的里长会组织一些农闲的亲邻来助忙,顾名思义帮助丧事的顺利进行,当然近些年也出现了专门承接白事的一些个商业组织,明月想那样倒也省事,但大嫂不同意说什么“老太太也就这一回了,不如让咱们好好的半一半就当尽了孝心。”明月心里犯嘀咕,人活着也不见你那么有心,人死了又当作孝心,其实这丧礼看起来是为死去的人办的实际上是办给活人看的,人死了谁能看见,谁又在乎。

婆婆像一个被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棕子,躺在客厅中央的床上,他们商量着守夜的事,上半夜高阳守,因为高阳要早上早回去接小枫他们,老二守下半夜,守夜或者说是守灵,保证长明灯不灭,是不是烧着用黄黄的纸折的纸钱,这一夜的灯是为让死者安息。

明月躺在沙发上,蜷拢着身子,盖了一床薄被子,看着不远处豆似的火苗,一跳一跳的。今夜的她有些失眠,她心里安抚自己,明天还有一场大戏要唱。

近年来,明月已经见过太多的生死,至亲的父母,又或者是一天前在一起说话,后一天就去世的邻居老太太,到如今她已经开始对于死亡并不觉得很可怕,很遥远的事。她从怨恨死亡到接受死亡。她记着第一次站在山岭上问奶奶,山的那边粗大的烟囱里冒出来的青烟是什么,奶奶说“火化场,烧死人的,咱们都会到哪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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