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发烧烧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夏曦突然开始发汗,身上的衣服和被褥都被他的汗水浸湿了,可依旧烧得厉害。
夏曦脾气性格像夏麟觉,什么时候都是一声不吭的模样,即便高热让他整个人十分的难受,也从来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只偶尔被云汐抱在怀里喂药的时候会皱着眉,迷迷糊糊得喊苦。
云汐从一开始看到他咳嗽的模样便想起了陈柔。
五岁的夏曦眉目长得越发得像陈柔,他每咳一声,便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得,小小的身子跟着震动。
云汐心疼得无以复加,无论夏麟觉怎么劝说,她都不肯离开夏曦半步,日日夜夜得陪在夏曦身边,甚至还为此和夏麟觉吵了一架。
夏麟觉实在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好嘱咐了宫人看紧两人,不可有半分差池。
就这样到了第六日,夏曦才终于退热。
然而,云汐却病倒了。
那日清早,她昏倒在了夏曦的床边,被宫人发现后立刻送回了元稽侧殿,又请了慕容仁来照看。
宫人因为夏麟觉的嘱咐不敢怠慢,又派了人去候在了元合殿外,只是朝会上似有大事,一直到快接近晌午的时候才散朝。
夏麟觉听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赶回去,到元稽侧殿的时候,慕容仁派了宫人守着殿门,殿门紧闭着。
那宫人哆哆嗦嗦得站在门口阻拦道:“皇上,慕容先生正在替云汐姑姑施针,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夏麟觉闻言便觉得心中浮躁无处抒解,只好让德顺去问了宫人。
他就那么站在侧殿门口,觉得这世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他在门的这头,却无法推门进去见他想见的人。
德顺领着一名宫女回来了,见夏麟觉站在那里,弯了腰说:“皇上,今早上跟在云汐身边的便是翠儿。”
那叫翠儿的宫女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
夏麟觉并未回头,仍是背着手站在那里
德顺冲那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立刻心领神会的说:“云汐姑姑早上的时候说自己有些头晕,奴婢看着她在小主子的床边坐下后,云汐姑姑便吩咐了奴婢去煎药,等奴婢煎完药回来,便发现她昏倒在床上,奴婢立刻便派人去请了慕容先生来。”
翠儿跪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夏麟觉才轻声说:“下去吧。”
就连德顺都愣了愣,看了夏麟觉的侧脸一眼,才挥挥手让翠儿下去。
德顺陪着夏麟觉站了一会儿,见他不置一词,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皇上……”
“德顺,你知道上次泻药一事,朕为何大动肝火吗?”夏麟觉还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望着紧闭的殿门,好像这样看着就能把他想见到的人盼出来一样。
德顺愣了半晌,最后只是垂了头,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的说,“奴才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夏麟觉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是啊,你不敢揣测……朕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在意她……她算不得漂亮,也没什么其他本事,最会的事情,大概就是讨人欢心了……你看,秦婉柔与袁湘那么喜欢她,皇姐喜欢她,太皇太后也喜欢她……”
他说着,突然自嘲的一笑,“朕也喜欢啊……”
“她便是朕心间的那味毒药吧……”
致命之毒,无解。
德顺垂着头,听了夏麟觉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
感情一事对他们这些自幼净身的人来说,大概是最奢侈的东西。
二月的春风还带着冬日的冰冷,夏麟觉自元合殿匆匆赶来时额头上还冒着薄汗,如今在元稽侧殿的门前站了这么一会儿,竟然觉得手脚冰凉。
好在殿门很快就开了,慕容仁挺着越发圆润的肚子从里面走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吩咐一旁的宫人:“去将这药交给御医煎出来,务必要快。”
德顺顺着声音看过去,慕容仁的衣襟处已是一片湿润,光滑的脑袋上还在冒着黄豆大的汗珠,再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慕容仁抬头就看到夏麟觉站在那里,摇了摇头,“她的毒有复发的迹象,怕是她自己身体要撑不住了。”
夏麟觉的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措的表情,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动作。
慕容仁一边擦汗一边看他,又叹了口气,“皇上将荀统领找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德顺闻言,不等夏麟觉吩咐,已经喊了身边一个机灵的宫人去御林军那里寻人了。
“进去看看她吧,”慕容仁毫不在意礼节一事,将前襟敞开了一些,以手为扇的给自己散热,“暂时不知道何时能醒来,但也不会进一步恶化,我会想办法的。”
夏麟觉一点头就往里走,一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却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慕容仁说:“谢谢。”
慕容仁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似乎是热得厉害,衣襟又松开了些,他连着里衣一起松开,几层的衣服一同顺着一侧的肩膀滑落,露出肩头。
阳光下,那肩头显得宽厚又壮实,油腻又不失秀美。
夏麟觉却忽然一笑,看着那圆润的肩头,不知怎么就安心了许多。
他调整好了心情,这才终于走了进去。
夏曦是在云汐晕倒那天的傍晚时分醒来的。
小主子脾气坏,醒来只看到玉蝶后便哇哇大哭,哭得简直撕心裂肺。
哭到最后差点背过气去,害得玉蝶无法,只好匆匆跑去元稽侧殿请旨,问:是否能带小主子过来看看尚在昏迷中的云汐。
哪晓得夏麟觉正坐在床侧喝着茶,闻言一把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地上,上好的和田白玉被砸得稀碎。
还伴随着他充满怒气的口谕:“让夏曦滚去秦婉柔那里!”
玉蝶浑身发抖得退了出来,然后牙一咬,心一横,死死得抱住了又踢又踹,力气大得惊人的夏曦,一路送去了秦婉柔的宫里。
正准备用晚膳的秦婉柔一脸茫然得看着突然被送过来的夏曦,以及,他这会儿是真的哭得背过气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秦婉柔皱眉看着怀里满脸委屈的夏曦,“云汐呢?怎么会让皇上突然把豆豆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