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璎再度气结，太上皇把她认成了魏岚了。

一旁的云汐抬头看了夏麟觉一眼，后者虽然没什么表情，可云汐看到了他僵硬的背脊和紧咬的牙关。

其他的几位亲王都脸色不大好。

太上皇哪怕是在这种时刻依旧只想着废后与废太子，真真正正得又伤了一回他们的心。

端孝太后再也听不下去了，手一甩，将太上皇的手甩在了被子上，然后恨恨得坐了回去。

寝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只余下安太妃在那里抽噎的声音。

“端孝……”夏明远突然再度出声，神智似乎清楚了一些，“是朕不好，你莫与朕置气了……”

太上皇夏明远最近似乎总是在道歉，他这一生唯一爱的女人最后为了自己的儿子死在他面前，而眼前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到了他生命的尽头时，却似乎已经抛弃了曾经的爱情。

端孝太后头往外一撇，不怎么愿意再看他。

“咳咳……端孝，你听朕说……”夏明远顿了顿，说得有些困难，“等朕故去了，你莫要伤心……你的孩子都乖巧，又有觉儿在，想来你也不用太操心孩子的事情，照顾好自己……”

许璎抬手安静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却仍是倔强得撇着头不愿看夏明远。

夏明远似乎是要借着这难得的清醒将事情都交待了，也没再管许璎的反应，看向一旁的夏麟觉，“觉儿，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莫要学朕，伤了手足情谊……”

“朕不在了，你对你母妃好些吧……”夏明远又咳了一声，“朕，也不要人陪葬，你记住了……”

夏麟觉浑身紧绷得站在那里，闻言只点了点头，一双漆黑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玉玉……”夏明远最后才唤了一旁的安太妃，“你带着启儿下去吧，朕要和阿璎说说话……”

两人在年少感情好的时候，夏明远总是爱这么喊她的，阿璎阿璎，总是挑高了音调收尾，活泼俏皮又充满了爱意。

似乎是这个名字唤起了太多的回忆，端孝太后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所有人鱼贯而出，云汐走在最后，替他们拉上了殿门。

殿门合上前，云汐看到端孝太后坐到了床边，两人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

没人知道太上皇与端孝太后说了什么。

到了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太上皇终究是难敌病痛，于巳时一刻薨逝。

晟隆帝在位期间，将成国发展成了与西京国、大邹国可匹敌的中原强国之一。在他的治理下，各地百姓得以减轻赋税的压力，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可他却是一个好的帝王。

晟隆帝的葬礼可谓隆重，仪仗自西郊行宫出发，有上万名百姓自发得前来护送他的棺木前往皇家陵寝，以至于到后来晟明帝不得不分出一批保护他和诸位亲王的御林军去帮忙维持秩序。

皇家陵寝离西郊行宫不远，建在依山傍水的大明山里，皇陵坐北向南，背靠大明山，前有育明河，景色秀丽，山灵水秀。

如此，便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待所有的仪式完成，即将封棺时，夏麟觉却喊了声“停”，上前几步，将衣袖里的东西滑入了棺木里。

他最后磕了个头，缓缓得退了出来。

所有人慢慢走出了陵寝，云汐与夏麟觉落在最后方，见没人注意，便悄悄的问：“爷，您方才放了什么进去？”

“是废后的玉簪，”夏麟觉目不斜视得压低了声音，“当初废后诞下十公主时父皇赏的。我也是无意中得知这玉簪其实是父皇亲手做的。”

云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便听夏麟觉继续说道：“人都去了，又有什么恩怨过不去呢。父皇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便是废后，做儿子的，总要全了他最后的念想。”

云汐看了夏麟觉一眼，他脸上有悲伤，有隐忍，也有些许的无奈。

也许是父子连心，这个不被重视的儿子却是最懂晟隆帝心意的人，哪怕是被辜负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依旧愿意成全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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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除了端孝太后偶尔将云汐、秦婉柔和袁湘喊去催促她们要赶紧为晟明帝开枝散叶外，她们三人算是过得十分的快活。

太皇太后因为年事已高，越发得不愿意走动，云汐便时常带着夏曦过去看她，偶尔会碰到荣滢长公主带着莫运成、莫梓璇进宫来，只看着三个孩子玩在一起，便常能逗得太皇太后开心。

荣滢长公主私下里也常会问她怎么跟在夏麟觉身边这么多年了，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惹得她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晟隆帝薨逝后，夏麟觉变得更加爱粘着她，似乎有种不想重蹈先帝覆辙的意味。

偶尔她哄夏曦睡觉哄得累了睡在侧间里，到了半夜的时候夏麟觉都会将她抱回寝殿，然后抱着她入睡。

夏麟觉自然也没少折腾她，每每都弄得她要哭着求饶了才肯放过。

关于为何至今没有孩子的问题，云汐私下里也曾找慕容仁问过，他也只是说孩子的事情要随缘，强求不得。

其实云汐是有担心的，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夏麟觉势必不肯再让她这样无名无分的留在身边，到时候怕又惹出麻烦事来。

她于是便劝自己放下这事，正如慕容仁所说，有或没有，都是个人缘法，不可强求。

云汐转而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夏曦身上，将他看顾得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到了云庆三年的二月里，已经五岁的夏曦突然病倒。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咳嗽，咳到了第三天，却发起了高热，整个身子像煮熟得虾子一样，热得烫手。

虽然慕容仁在宫里，一开始便开了药，但一直没见起效，夏曦还是一直持续的高热。

等发烧烧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夏曦突然开始发汗，身上的衣服和被褥都被他的汗水浸湿了，可依旧烧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