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身为地仙,关于异兽总是知道些的,白泽此时所言,倒更像是在说给南宫初若听。
后者正思索他的话,未防清润的声线又在耳边响起,
“南宫姑娘,身上可有力气了?”
被问到的人这才惊觉他还一直扶着自己,微凉的手抓在她的手臂上为她借力。许是她习惯了那微凉舒服的触感,也或许是隐秘的心思想与他如此近距离地多待上一会,她没有言明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现下被他问到,也只好假做脚上试探地用些力感受,而后才抬头轻柔一笑,
“已经好多了,多谢白公子。”
白泽闻言将手收回,负于身后。南宫初若心中不由可惜,偷眼看一下他的手,又做贼一般连忙将视线收回,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们要从何处寻找夫诸?”
云空也将视线落到白泽身上,询问他的意见。
沉吟片刻,白泽抬头看向远处,思索着道:
“水势既从山顶而下,那只夫诸定然到过那里,先去找找看有无蛛丝马迹。”
“是。”
云空应下,手中施展法术,带着二人来到化山之顶。
山崖上没有多少草木,虽因山体陡峭而崖面不多开阔,但也算平坦。
南宫初若特意感受了一下,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强烈的无力感,虽双腿仍乏力,却不会妨碍行走。抬头见白泽正向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移开,心思一活想到他这举动的缘由,心中不禁欢喜。
想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心中某处似乎溢出了一种名为甜蜜的情绪。
云空见白泽一直四下打量,人已经走到了崖边,出声提醒道:
“此处我已仔细找过,并无异兽的痕迹,也无异样之处。”
方才从山顶上看,洪水冲刷的痕迹便很明显清晰,树木被冲的或歪或倒,枝叶散落一片,低矮的小树灌木更是凌乱铺在山地上,狼狈不堪。
洪水确然是从山顶上而来,既如此便总要有些痕迹才是。
他一路找到崖边,倾身向下面黑暗幽深的崖底看去,却在视线触及到石壁上那抹亮色时眸子一缩,声音带了些愉悦,
“想来那只夫诸是到了崖下了,无怪乎寻不到它。”
听闻他的话,两个人都走过去,白泽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那棵通身白色,像鹿角一般的植物便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
云空疑惑地问,他确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化山原是没有的。
南宫初若就更不必说,她只觉这长相奇异的植物形状很是好看,让她记起初遇之时,白泽给自己看过的双角。
“夫诸头顶之角。”
白泽解答了二人的疑惑,继续说道:
“它应是与何人打斗不敌,被伤及双角,断落的角被突出的石壁接住,遇土而长,成了这鹿角珊。”
南宫初若眉头皱起来,崖底深不可测,从他们的位置看去简直就是全然无光的黑洞,让人望而生畏,似乎巨兽的血盆大口,顷刻能将人吸进去。
“若不是它逃了,就是被要抓它之人带走了。”
白泽看着那纯白的鹿角珊眯了眯眼睛,如此说道。
“神君如何知晓它是被带入了崖下?”
云空在此地几百年,这崖底不应只是个裂缝么?
白泽轻笑,云空还是仙龄太小,加之一直在凡间作地仙,天界之事着实所知太少。
在两人身上游视一眼,缓缓开口道:
“这地缝实为天魔两界一个隐秘的通道,天界一直对此处有所重视,近来有上神猜测魔界利用地缝混沌屯养魔军。”
况且夫诸出现的莫名,消失的也蹊跷。
“魔界?”
“魔军?!”
两声惊诧的声音交叠响起,却全然不是一个意思。
还是云空先急迫地开口,作为一山之神,若魔界果真有动作,他岂非失职。
“若是操练魔军此处应魔气浓郁,我不会全无察觉。”
白泽点头,见他神色焦急,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额间薄汗已露出了一层,不禁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个稍安的眼神,
“只是揣测罢了,若他们果真利用这地缝操兵,定然是有了掩人耳目的法子。魔界诡谲之术甚多,若是立个什么强力的结界你不能发觉也是情理之中。”
云空犹不能释怀,面色坚定地道:
“让我下去一探究竟!”
白泽伸手阻挡他匆匆欲向崖下跃的脚步,
“我与你同去。”
说罢看向南宫初若,认真地对她道:
“南宫姑娘你便留在此处,我会为你设下结界,这里几乎无人行迹,你大可安心在此等候。”
“不行!”
“我也要去。”
这次她没有顺从白泽的意思,强势的语气让对方不由一愣,随即又规劝道:
“崖下不知是何情境,你若贸然跟随,以我现下的法力,不能保你无恙。”
南宫初若却分毫不退让,全然没有半分一直保持的对神君的敬畏和恭敬,依然强硬地说道:
“神君不能保我无恙,难不成结界便可以?”
“这不一样……”
未等白泽的话说完,她便兀自接上,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信神君,就算是魔窟,也要在神君身边方能安心。”
她仰头看他,一双眸子中全是坚定和信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白泽没有懂更深处的含义,却能看到她含了光的眼中对他的信任。
一时不知如何拒绝,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在她额上勾画几下,一个息浊印便在浮现出来,莹白的光印若隐若现,像一片雪花落上而未融,在光线下闪烁的光亮。
“若在我身边能给南宫姑娘安心,我定会护你周全,只是一切听我指挥,切不可随意行动。”
白泽长眉微蹙,郑重其事地对她嘱咐,南宫初若认真地看着他,用力地点头,
“我定跟在神君身边。”
白泽这才牵起她的手,对云空点头示意,二人周身围绕了法术,纵身跃下悬崖。
南宫初若原以为他们会如高处坠落一般极速地落下,崖底的风吹刮到脸上刺地生痛。可出乎意料的他们下落速度很慢,脚下汇聚了莹白的法雾,如腾云一般,轻缓地向深处落下。
白泽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在光线逐渐黑暗下来后,他又将自己向身边拉近。除了脚下传来的幽暗光芒,这里几乎是纯粹的黑暗,她此时却无比感谢这浓稠的黑色,让她脸上的红热不至于被身旁的人看到。
越是向下,空气越发地浓厚粘腻,其中还夹杂着腥味,闷厚难耐。南宫初若呼吸逐渐吃力起来,她眼费上不小的力气才能在这样令人作呕的环境中呼吸。
明明闻了便让人不适,却不得不从中汲取稀薄的可以依赖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