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以至于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在众人原本的预料中,就算最终能成事,少说也要再推诿个几天,最起码要五六日后才能有个眉目。然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们来到户县才不过半日光景,县府近郊一带的田赋竟已经收了七七八八。
不仅如此,县令、县丞,甚至是县尉,全都伴随左右,随时准备听候差遣。几位县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或翻看账目、维持秩序,督促近郊各司各院登记存粮;或调兵遣将、四处传告,命远处乡野务必于今日到各路有司交赋。其态度既恳切,其心思也缜密,一番指令下来,竟不曾漏了一户一田。这等手段、这等效率,就算是常年与账目钱粮打交道的书吏们也是大为惊叹、愧感不及。
就这么忙活了一整天,七十里户县的田赋收了个干干净净,一户不少!年近七十的老院长从户县返回渭水庄园时,一路上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就算坐在马车中,也挡不住他扯开帘帷,口沫横飞的与一众同僚谈论起收赋之时的种种细节。
等众人到了庄园门外,十来名文弱书吏全都喜笑颜开,在众目睽睽之下,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一箱箱账簿竹简,放在九成院外编辑入册。
老院长司马荣则提着衣袖衣摆,一路狂奔,跑到梧桐院去找楚南雄报喜。他人还没到,就已经眉飞色舞的喊了起来,“公子,成了,成了!”
楚南雄正在厨下张罗晚饭,听到有人呼喊便走了出来,见是司马荣,就随意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预料之中,无需大惊小怪。”
随后,他就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研究他的水煮鱼去了。
司马荣被那帮故吏推诿了大半个月,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直等到今日方才报仇雪恨。他满腔的兴奋劲正憋在胸中,本想着跟楚南雄仔仔细细的炫耀一番,哪知他一快七十岁的老头,一路狂奔至此,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楚南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司马荣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青桐终究心善,见他一老头晾在那里,心里大大的过意不去,急忙走过来笑道:“什么成了哦?瞧把你乐的。”
司马荣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可一看来人是个半大不大的女娃,又是个婢子,当真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在那里站了片刻,就低着头转过身,委屈巴巴的回去了。
楚南雄端着铁锅出来时,刚好看见司马荣一声不吭的离了梧桐院,当即奇道:“谁招惹他了?怎么委屈巴巴的?话也不说一句。”
青桐眼睛瞪得大大的,辩解道:“我没有呀!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哦。不然,我不就成了那什么,什么鹅,昨晚上烤鱼时你说的。”
楚南雄将陶罐放在桌案上,捋了捋青桐的辫子,道:“是是是,快去叫奶奶吃饭。”
小姑娘便嘻嘻的笑了起来,显然十分开心。她三两步跑到西厢门外,一边敲着门一边喊道:“公主大人,呲饭啦呲饭啦!”
老太太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见面就捏着青桐的鼻子笑骂道:“好好说话,这才几天功夫,竟跟着南雄学坏。好好的‘吃’,非要说成‘呲’。”
青桐一本正经的道:“公子说,这样子讲话显得可爱。公主你听,呲饭呲饭,娇气哦。”
她悄悄凑到老太太耳边,低声道:“公子还说了,呲矢不能说成呲矢,要说呲粑粑。”
楚南雄正在将锅里的水煮鱼倒在陶罐里,顺便尝尝味道,隐约间听到小姑娘如此说,差点没一口热汤喷到锅里。扭头看时,那娘们两个不知道又在嘀咕些什么,正一边看过来一边捂着嘴偷偷的笑。
楚南雄没奈何,索性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哼道:“你们娘俩爱呲啥呲啥,本公子就要呲鱼。”
他话音一落,老太太和小姑娘竟全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狡猾模样。
老太太一指指在青桐额头上,笑道:“真让你这丫头猜准了!”
小姑娘当即依偎在老太太怀里,叫嚷道:“我说嘛我说嘛,公子可不就是这个脾气哦。”
之后,她就搀着老太太走到厅堂,服侍她坐下了,自己则在楚南雄身侧坐定,吧唧吧唧的开始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