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回神,突然身子被翻卷了过来,整个人被抛至半空,吓得她花容失色,双手胡乱一抓,便搂住了一截脖子。
她惊诧的瞧着自己座下的这具身子,目瞪口呆。
虽然未婚前,关于常子锡的真身,到她那里,也曾有过不少传闻。
可是……可是,刚刚明明自己还被他裹在温热的怀里,现下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来。
只见他浑身上下一袭金色羽毛,那双有力的胳膊突然变成双翅平铺开来,宽大平直,轻轻挥翅一扑,便带着她一同翱翔于天地间。
陆珠莎惶然向下一瞧,忘川自她眼下,逐渐变成了一条细长幽深的血带,蜿蜒曲折的穿梭于两侧峡谷中。
那个自己日日待着的,平整荒芜的黄泉地界,慢慢变成了山谷间约莫一手掌宽的平地罢了。常府连同兵临堂的屋檐,也逐渐被裹进了那块灰黄的平地里去了。
陆珠莎抑制不住满心满眼的惊奇,四下左顾右盼着,手掌下是那截温软蓬勃的脖颈。
一侧身,她便能瞧见他的眼睛来。双目炯炯有神,瞳仁黑亮。
陆珠莎轻轻伸手抚着他脖颈处金色的羽绒,绵软柔滑,掌心处有铿锵澎湃的脉搏在有力的跳动着。
她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未说出口来,一双星目里全是惊讶与雀跃。
眼前的他回首望了他一眼,眸子里漫上来戏谑的笑意。
陆珠莎尚未来得及纳闷,突然,身两侧的金翅扑了扑,吓得她双臂陡然抱紧了手下的脖颈,身子匍匐着紧扑在那片羽翼上……
一晃神的功夫,二人早已悄然立于灵山峰顶了。
陆珠莎惊魂未定的拍了拍前胸,一转首,身侧站立的已然是那个容姿焕发的常子锡了。他身上依旧是那袭玄色的袍子,眉眼间像是突然染了些许风霜,全身上下却是瞧不见一丝金色的残留来。
陆珠莎定定的打量着他,满目惊叹。
常子锡伸手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顶,笑道:“蕊儿,只此一次,可瞧清楚了?”
陆珠莎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尔后思量了一番还是摇着头:“时间太短了,我被惊着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呢。”
“新婚那日我本想带着你飞一次,可是,宾客太多,只得作罢。今日,念及是你嫁入常府后第一个生辰,且圆你一次愿景。”
“生辰?我的?”
“嗯!莫不是傻了么?今儿早上的长寿面都吃了,却还没记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来?”常子锡说着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心。
陆珠莎双手捂着眉宇间,满眼含笑,却不接茬。
她走近了些,抬手轻轻的触了触常子锡的脖颈,双手沿着他的下颌骨一路抚了过来,在他的下巴处交汇。她就这样捧着他的脸,喃喃道:“常子锡,你怎的……怎的生得这般好看?”
灵山顶上的风有些大,吹得陆珠莎额际的碎发轻舞着,她双眼微眯,唇角微微上扬,轻轻皱了皱鼻头,如同个淘气的孩童般。
常子锡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笑道:“陪我走走罢。”
他携着她,点走于山峦尖,陆珠莎跟在旁侧颤颤巍巍左摇右摆着。
常子锡却走得潇洒自如,他似乎连飘都不屑,仿若行于平地一般,双腿惬意的在山峦上交换着,速度极快。
相比于常子锡的悠闲自在,陆珠莎手心里全是汗,脚下一片颠簸,却是非云非雾。
她紧张的望着常子锡,对方一双眼睛却闲适得四处张望,间或宠溺的凝视着陆珠莎,间或向下悠悠俯视着峡谷。
不知道为什么,陆珠莎总觉得他那双看似悠闲的眼睛,折射出来的光芒,却是锐利得很,像鹰一般。
“灵山这个地方山势陡峭,峪道狭窄、山路崎岖。可是,蕊儿,你可知为何人人对其趋之若鹜。”
“为何?”
“因为灵山,为万物生灵诞生之地,此地山峦叠嶂,灵气逼人,天下生灵往往多自此处诞生。这儿,为灵力发源的核心之地。故,自古便有传闻,掌灵山者可掌天下生灵。”常子锡顿了顿,继续道,“可是蕊儿,万物皆相生相克,灵山里虽诞育生灵者众多。但因此处多路段凿崖,多阴翳隐蔽之处。曾无故葬生者不计其数,故而,怨灵自也不计其数。往往生与恶一相碰撞,愈发复杂险阻。”
“常子锡,你也想掌控这灵山么?”
常子锡挑了挑眉:“蕊儿,我也是一寻常人罢了,人人趋之若鹜,我便没有什么不同。”
陆珠莎了然的点了点头,常子锡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不过,你九哥陆毕城,也对其势在必得。蕊儿,我并不想瞒你。”
“那会如何?”
“各凭本事,相互竞计。”
陆珠莎微张着嘴,她茫然若失的瞧着那山峦与山峦之间围成的细小峡谷,雾气重重,底下所谓的生灵、怨灵,她什么也瞧不见。
她只知道常子锡与九哥,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既都是亲人,便终有解决的法子。最终,她总希望他们都能如愿。
此时,在她的世界里,她深刻的明白,权利与欲望会吞噬人性间所有的爱与善。
只是她到底从未预料过,他们的欲望相争,将会造成怎样的冤孽后果与生离死别。
常子锡瞧着她淡然的笑了笑:“你切莫着急,目前,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宋惟。如今,只要我们统一战线,便不会发生你所害怕的事来。”
陆珠莎嗔看了他一下,笑道:“我才不怕呢,这便是你今日要带我来的地方么?”
常子锡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
“难不成还有哪里吗?”陆珠莎睁眼兴奋道。
常子锡但笑不语。
陆珠莎瞧着他,脑子里翻滚的依旧是他刚刚幻化成金鹏在天际里翱翔的样子来,怎么也没有办法将他与现在的温和明媚联系在一块儿。
直到很多年后,人们依旧津津乐道相互传颂:
昊元八百三十二年,那一年夏秋之交,曾有一金鹏立于忘川河畔,展翅一震,飞往东南方,隐于灵山峰。
相传是为那常少将为讨少夫人开心所幻化出来的真身。
约莫这世间的情爱,莫不让人艳羡于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