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都快入秋了,一大早,院落四周依旧还听得到高高低低的蝉鸣声响。
“今年想来应是个极好的年份呐。”回廊里,文嬷嬷心情愉悦的端着一盆水跟在李妈妈身后,情不自禁的念叨着。
“是呀。”李妈妈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拐出回廊,站在寝殿门口犹豫了片刻,抬头轻轻扣了扣门,没听见响动。
她回头不确定的问文嬷嬷:“少将这个时辰应是早就已经起身早练去了吧?”
“咱们少将自成年后,便是子时睡,卯时起,即便新婚第二日,他也未有过例外。”文嬷嬷转首四下瞧了瞧,“现下这都辰时过半了,再说,也没瞧见许副官呀,定是早就走了。”
李妈妈轻轻推了推门,一推便推开了,刚打开了一丝缝隙,探头往里一望。
“呀!”的一声,她便迅速把门合严实了。
文嬷嬷诧异的看向李妈妈,只见李妈妈那张圆圆墩墩的脸上,顿时潮红一片。
文嬷嬷倾过身去,作势要往屋子里瞧:“哎呀,你这是瞧见什么了呀?脸红成这样!”
李妈妈一把攥住了她,拖着便往小厨房疾行而去。
文嬷嬷端着一盆水,被李妈妈拖得踉踉跄跄的进了小厨房。
她拍了拍洒在衣襟上的水,埋怨道:“你这个老婆子,今日是怎地了?咋咋呼呼的,怎地如今丹儿倒要比你还端庄些了。”
李妈妈抚了抚胸口,道:“亏你说到丹儿了,今日幸好不是她早起。”
“李妈妈,那门里,你倒是瞧见了什么呀?”
李妈妈脸一红,抬手捂着眼:“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还有,非礼勿问,非礼勿言……”
文嬷嬷将盆搁在架上,笑道:“什么神神叨叨的。通常,越是这般神神秘秘的越是吊人胃口,你不知么?”
李妈妈定了定神,但笑不语,文嬷嬷抬腿就往外走:“你既不说,我自己去瞅瞅!”
“哎呀!”李妈妈一把攥住了她,俯过身去,凑在她耳侧轻轻的嘀咕了几句。
文嬷嬷半张着嘴,眼睛瞪得跟对铜铃一般,看向她:“当真?就在地上?什么都没……”
李妈妈点着头,竖着食指轻嘘道:“嘘!切不可传于常夫人耳里,要不,咱们少夫人又得去‘听课’了。”
“我清楚着呢,我才不说!”文嬷嬷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附和,“只是,咱们这少将呐……哈哈哈哈……有趣得紧!”
“小声些!”李妈妈双眼瞪了过去,文嬷嬷当即捂嘴收了声,可是那些笑全从眼睛里往外跑。
尔后,只听她轻唤道:“李妈妈。”
“嗯。”
“你们家姑娘,我欢喜极了。”
李妈妈抬眼嗔道:“嘁!还用得着你欢喜。”
文嬷嬷笑的憨实极了,她靠着窗口的椅子徐徐的坐了下去:“我们少将,从小便是我一手奶大的,那个孩子呀,自小睿智过人,造诣非凡。自是由来便得过不少夸赞,逢人就夸他,什么天人之姿,天赋异禀。于是,他呀,便将自己束在那张骄傲与优秀的皮囊里,一言一行,一板一眼,活得跟世间的模板似的。我是他最近侧的人,每每瞧着,可是心疼得紧呀!”
李妈妈微微的笑着,并不搭话。
“你们姑娘入门至今,左不过半年有余,他破了多少例来?呵呵,总算活得有血有肉来了,别的什么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才是个活生生的人么……”
今日早膳难得有面条,最难得的便是,常子锡今日不晨练,跟着陆珠莎一道起的床。
陆珠莎突然想起今日晨起时的情景来,不由得脸一红。
对面常子锡含着探究的眼神睨着她,她抬眼恨恨的瞪了过去,常子锡却笑得越发开心了起来。
后方的李妈妈与文嬷嬷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许副官在旁侧黑着一张脸,频频的望向窗外,自昨夜起,脑子里频频回荡的那道身影,却是一直没有出现。
“蕊儿,吃完早膳,我要去一趟兵临堂,你让丹儿给你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常子锡淡淡的叮嘱道。
陆珠莎诧异的看着他:“接我?何事?”
“嗯,带你去个地方。”那边常子锡已然搁了筷,淡笑着说完,拿起帕子印了印唇,对着旁侧的许副官道:“走吧,历江与包罗子可是到了?”
许副官点头道:“今日一早到了。”
“嗯,你去通知蒋广,让他一同来。”
许副官诧异的挑了挑眉。
“还不快去!”常子锡眼一抬。
许副官立即敬了个军礼,麻利的出门去了,常子锡跟在身后一道出了门。
陆珠莎难得穿上一袭素白的纱裙,裙身褪去了繁冗,简单的流线型裙摆。
刚走出常府,便瞧见常子锡负手立于忘川河畔,有微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袍,轻轻飞扬着,衬得他的身量愈发高大了起来。
常子锡像是有所感应,突地转过身来,瞧着陆珠莎朗朗的笑着,如同个青葱少年。
陆珠莎也不急,踱着碎步朝他走去,常子锡双手轻轻一展,眉眼肆意的扬了起来。
那个神采英拔的少年呐。
陆珠莎忍不住弯唇大笑了起来,步子却是迈得愈发缓慢了起来。那双不大的眼睛弯弯的向下勾着,鼻头轻耸,肆意的露出她那小巧整洁的牙齿来,瞧着毫无公害一般。
可是常子锡自己知道,昨夜那排细齿咬在自己的肩头上,明明痛入血肉。
常子锡抬头望了望天色,双手轻轻的往回一收,十几尺之外那个娇俏的人儿,一眨眼便被他勾到怀里来了。
陆珠莎笑望着他,毫无惊色,只嗔道:“在府门口呢。”
常子锡抬手触了触她额前的发,她娇笑着轻轻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