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御尘嫌弃地摇了摇头,当她又开始读起那泛黄的信,那封信应该是云禹的先师留给他的,写的也是古老的文字。
“魔尊祸,今赴约,若未归,继神位,负使命,诛邪裔。切记,取其心,方可绝。”
御尘皱了皱眉头,“邪裔?魔尊的子嗣?”御尘瞥了一眼桌角上摇摇欲坠的画卷,这卷里头画得无疑是魔尊后裔了!御尘好奇心越来越盛,她伸出手准备打开,可转念想到云禹的禁令又扫兴地收回了手。
御尘鼓着脸,一束光从半开的窗户中照射到了书桌上,御尘灵机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轻轻朝画卷吹了口气,画卷便自行展了开来。
“这可是风吹的!”御尘笑着,当她看清了掉落在地上自行展了开的画卷时,脸上的笑容瞬止凝固了。
画中人大概六七岁模样,一袭清简白衣,黑灰发微卷,肤色雪白,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最为出彩。画卷留白处眷一排小字“此乃邪裔”!
御尘愣留在原地,她空荡荡的心中又揭起了涟漪,一滴泪从她眼眶落下,滴向地上的画卷。
御尘蹲下身,伸出手将那泪滴接入手心,然后离开了小榭二楼,就好像她从未进去过。
小桥上,御尘摊开手心,那滴泪竟结成了冰,冰上还残有一丝淡淡的星夜之光,御尘大惊,她将冰珠扔进了溪水中。冰珠触到水面,竟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我是邪裔?!”御尘感到一阵头痛,她半跪在地。
她靠坐在桥身,望着湛蓝的天空,摸着手上的金色枝桠,纯净温和的力量让她感到平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禹哥哥明知我是邪裔,却没有将我诛灭,反而将我留在身边,好生护着…御尘看着自己双手,是他让我忘记了一切,是他让我拥有了纯净的力量…
“从前之事,忘了便忘了吧!”许久,御尘露出一抹干净恬淡的微笑,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流露出了一丝微妙。
啻鄢宗,有了鬼王琮的相助,湫潋费了好大力把风珈请了回来,他关紧房门看着摆着脸的风珈,摇了摇头。
“你为何非要让她记起一切!其实她这样也挺好,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也不会多干预。”风珈抱着胸,那蕴着的怒气可是难消着呢。
“不!她是一定要离开焃湫山的!”湫潋盯着风珈,他紧张不安地抓着衣服,堵在心口的话恨不得马上喷发而出。
风珈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我怪她,可我永远不会记恨她。她那样其实也挺好的…自出了蓬莱仙山,我理解她渴望平和的心。能留在抚灵之神身边,平平淡淡干干净净的,也好…剩下的,我一个人完成也好。”风珈垂下了头,不再说话。
“不!”湫潋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他咬了咬牙,压抑在心里秘密终于爆发了出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留在焃湫山,留在师父身边有多么的危险!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我与她相处数十载,已然是手足了,我害怕,害怕…”
风珈抬起头一凛,忽然崩溃的湫潋让她感到慌乱,她扶住步态不稳的湫潋,仿佛许多秘密将要呼之欲出,风珈小心翼翼地问着,为什么?她知道,那个答案不会再是“我欠她一命”。
湫潋坐上椅子,手颤抖着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酆都城一役不久,他无意间发现了云禹书房中的秘密,那几张被他无心瞧见的纸上写着御尘的名字,“帝嗣便是邪裔!”
“他应该是知道小师叔的身份的!”湫潋说道,“还有一张纸上写着的是‘诛邪裔,取其心,方可绝’!当时我便有些明白,除了我们几个,师父从不带外人上焃湫山巅,为何突然带回了她?可是师父没有杀她?我想,大概是仁慈吧…小师叔的手还是干净的,可是,若沾上鲜血,哪怕不是她的错,师父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因为…因为抚灵之神的眼里是容不下一丝尘埃的…”
“诛邪裔,取其心,万可绝?”风珈默念着。
湫潋捧着已经变凉了的茶杯,继续说着,“你不明白,当魔界人出现的时候,她的体内隐藏的魔气便蠢蠢欲动。她杀死那个暗影的时候,我瞧见了,我瞧见了那瞬间即逝的黑暗气息。我不敢告诉师父那魔界暗影是怎么死的!我怕,怕会是我将她推入地狱!”
“抚灵之神将她留在身边,也不见得会真的杀了她。不然,要杀早杀了!”风珈猜想着,“他是不是对她有点儿不一样的情感?”
湫潋摇了摇头,他不敢确定,但他知道的是,抚灵之神,是驱净所有邪恶的神!他是有仁慈之心,然而,当黑暗降临的时候,他是绝对无情的。何况御尘的身份是尤为敏感,邪裔!
“你一定要带她离开!”湫潋抓着风珈的手恳求着,“风皇!你能想象,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充满信任,当她毫无戒备的时候,却死在了那个人手下。我心生悲悯,也因为她救过我,所以,所以我要救她!”
风珈看着湫潋,眼里闪烁着微光,诛邪裔!风珈冷冷一笑,御尘可不是单纯的邪裔!若她死了,那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湫潋,你可知?即便是没有血脉亲情,当遇到同样被捆绑在命运的枷锁上的,久而久之,那便是亲人了。”
湫潋看着风珈走出了屋外,他手握着拳,回味着风珈所说的话。
御尘与姜晏,似伯乐和千里马,出是朋友间信任的羁绊;御尘与魆樵将军,是生死血契的羁绊;御尘与榕夙漪,是因为救赎,而有了羁绊。
御尘与帝允,共患难,共生死,羁绊了百年,是亲人与亲人之间的羁绊;御尘与鬼王琮琰,是因为她给予了他重生而羁绊。而我和她,被命运锁住…
“风珈!上古有预言,有一那么一个人,她的问世,能为六界带来改天换地的力量。
那棵自开天辟地便存在的神木已经凋零枯亡,我们守护着的纯净之力在一点一点消失。到时候,这六界也会变永夜城那般,黯淡无光。”
焃湫山巅,路径结界处,御尘和月昭站在界河的两端相互凝视着。
月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手里拈着一株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当那朵曼珠沙华被送向结界时,纯净的结界之力将花儿触得粉碎。
当曼珠沙华湮灭的时候,余留的一缕黑暗之气竟将那水波纹结界破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
轻悄的夜晚,月昭登向浮城城门的瞭望塔顶,她手持着魔弓,一把火红的箭架在弓上,她对着天空,嘴角扬起妩媚的笑容。箭离弦,在浮城天空绽放出一朵红色的妖花。
御尘站在焃湫山巅的崖边看着浮城的上空,她看着红色流光划过夜空,在黑幕上绽放成一朵妖花,那妖花又渐变成图腾,然慢慢消失。
“是召魔令!”青佘说,“魔界要有所行动了。”
湫潋和风珈相互看了一眼,“师父不在,我无能为力,唯有将浮城百姓先接上焃湫山。”
浮城城门外,沐北持着法仗看着月昭向天射出那只信号箭。他伸出手掌,像个和尚一样嘴口无声地念叨了几句,然后走回城中。
“要开始了!”